章本硕扭过头,看叶南天的眼,那句话还留在耳朵里,好像跟他说夜里看到一个大胖子在街上悄无声息地飘移,以为见鬼,走近了一看,发现原来骑着小毛驴,只是肉多盖住了车而已。
章本硕重新扫了一遍叶南天的本章说,问:“您好像不是第一次看到外星人吧?为什么这么紧张?”
叶南天震了一下,看章本硕的眼神愈发崇拜,“小同志,要不是以我丰富的经验看得出来你是个纯正的地球人,我可能真会以为你是个会读心术的外星人!”
叶南天疑虑尽去,重新坐下来,说起自己与外星人的几次亲密接触的经历。
“其实我跟外星人接触,严格意义上,只有两次。第一次在我小时候,很久以前了,我记不清,记忆这种事做不得准,人的记忆会扭曲、纂改、补充、丢失、自圆其说。但是我见过外星人这件事绝对是真的,我不可能搞错。”
“为什么?”
“因为那年我妈死了。”
那年夏天,锄地除草的农活都结束了,有几天空闲,我在院子里逗狗,小狗很凶,咬了我手指一下,我打它头,它趴地上冲我呲牙,我火了,去拿棍子,小狗机灵,马上跑出去。
我提着棍子追出去,一口气追到后山,小狗不见了,我拿棍子拨草,惊出几条蛇。
只听远处有狗叫,我就又跑回去。
跑到一半,山脚起了阵怪风,风轻轻地吹,草唰唰地叫,像下雨似的,我抬头看天,天上有太阳,有月亮。
我眨了下眼,用手遮住额头眯眼望去,真是月亮,还会动,从太阳边上分出来,藏进云里,又跳出来。走的还是直线,直直地上,直直地下,不带拐弯。
看到眼酸,那月亮又飞进云里,我又多等了半天,等到那云慢悠悠地移走,还是没看见那月亮。
我本想再看上一会儿,听到爸叫我,我就回去。
进了院子,小狗原样好好地趴在台阶下,见我回头,吐着小舌头喘,一脸得意样。
我气不过,把门关了,提着棍子要好好教训它一顿。
然后我爸跟我说把猪喂了,院子打扫一下,晚上有客人过来。
我说哦,什么客人?
我爸看了我一眼,叹口气,说:“你忘啦?你妈死了。”
我吃了一惊:“妈死了?什么时候?”
我爸说:“昨天你也是这么问的。别装了,喂完猪,打扫下院子。晚上办完丧事就好了。”
我爸进里屋去了,我站在院子里,棍子掉地上,嘭一声,小狗吓一跳,冲我汪汪叫。
我没心思理它,只想一件事。
妈妈死了,那刚才后山的月亮是不是就是她?
一定是她。
那月亮跟别的月亮都不一样,走的快,走的直,还喜欢往云里藏,就跟妈妈一样,走起路来,两条膀子一甩一甩,两条腿像尺子量过似的,趟出一条线。
那一定是妈妈了。
我又忘了她死了,她是来提醒我的。
我很难过。
不是难过妈妈死了。而是妈妈变成月亮来找我,我居然没跟她说说话,至少也要挥挥手,她在天上肯定看得见。
晚上客人来了,从各家借了板凳,拼成一桌一桌,各路亲戚坐一起吃饭聊天打牌,有大婶摸我头,说多可怜。
我不觉得。只是常常抬头看月亮。
院子里太亮,我去外面,寻了处草垛,爬上面,坐着看天。
夜里月亮出来,黄黄的,压在云头,暗了边上一圈的星。
这不是我要找的月亮。
我仰着头,仰到脖子痛,想找出白天那个月亮来,但是什么都没有。
然后我听到小狗叫,汪汪汪。
像是白天我掉棍子吓得。
我跳下草垛,正要回去,眼角瞥到一个黑影,直直站着。
是人,却没人味,没人声,动也不动,墙上挂画似的。
我不怕,看过去,那人周边一圈亮的,头上一束光,越往上越亮,太阳似的,酸得眼睛直流泪,我不再往上看,还是看那人。
那人脸黑黑的,头大胳膊细,两条腿更是踩高跷似的,又细又长,像两根筷子插土豆。
我问他:“你找谁?”
他不说话,用手指指上面。
我抬头看,天上的光没那么亮了,可以看清,一个发光的大圆盘挂在上面。
那圆盘有多大,罩住一个山头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