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妈妈慌了,搂着儿子的脑袋左看右看,说不会是吓傻了吧。”
“不行,我头疼,我流血,但我还想踢这小子,我要向大家证明我是个坏人,我不想救他,我只想踹他!”
“我挪了挪脚,边上的路人惊呼,然后异口同声地劝我:英雄,别动,你拉裤子了。”
“我槽!我喊出来,额头一痛,伤口不是烧心地辣,而是直接抹了芥末辣椒油,钻到肉里的痛。我想吼回去,不是拉裤子!是这熊孩子抹我裤子上的!我只不过尿了几滴而已!”
“路人又劝我:曹英雄,别动,那东西会顺着裤脚掉下来的!”
“我动不了腿,只能动手,我扬起手,路人们全哭了。一个个按住我的手,主动把我手里的冰淇淋拿走,递给小男孩,说曹英雄居然还护着小孩的冰淇淋,宁可自己拉裤子,太感动了,大家鼓掌。”
“最后,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小男孩舔着冰淇淋,和他妈妈手拉手离开。路人们还围成一圈给我鼓掌。”
“当天出了两个新闻:一个是曹英雄勇救小孩的冰淇淋,一个是某变态当街大便路人围观鼓掌加油。”
华安特说完,章本硕捂住鼻子往后靠了靠。
“章老师,这不对劲,一次就算了,好几次都没做成坏事,是我哪里出了问题吗?”华安特诚恳地请教。
章本硕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特的要求,做好人好事要从小教,可做坏人,这玩意可真是看天赋啊。
“既然大家都当你是好人,为什么不顺势去做好人呢?”章本硕问。
“不行!绝对不行。我内心这么邪恶,却要假装好人,活得多痛苦?做人就要表里如一,真诚自然。我是坏人,我就做坏事。”华安特立场很坚定。
章本硕有点担心,问:“你咨询完会给咨询费的吧?”
华安特说:“章老师,我是坏人,不是无赖。”
章本硕心一宽,又看了看华安特,问他:“最近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坏事吗?”
一说起坏事,华安特精神起来,抖掉一身颓丧,说:“可多了!想搞垮上司,我邻居,我同事,小区看门的大爷,上班路上那只黑狗……”
“等等、等等。”章本硕赶快打住,再说下去,都可以出本书了,叫《那些年我想害的人和狗》,“你最想做的坏事。”
“最想做的?”华安特用力想,“那就搞垮上司,我邻居,我同事……”
章本硕觉得没什么区别。
华安特艰难取舍后,去掉了小区看门大爷,和那只黑狗,说饶了这一人一狗吧,下次有机会再做,先把我上司、我邻居、我同事搞定。
章本硕问他看门大爷和黑狗哪里惹到你了?
华安特详细跟章本硕说明:“章老师,你看,坏人这个定义是极其微妙的,好与坏的界限在不同环境、不同目的驱使下都会变化,有的时候甚至相反。我给自己的定义是我不是恶人,也不是无赖,而只是一个普通市民范围内力所能及的坏。坏在可以扇人巴掌,扎人轮胎,说人坏话,坏人好事。我不会耗费大量精力,去整垮一个人,那不叫力所能及的坏,而是牺牲了正常生活,单纯为了坏而坏。我这种是”
“是什么?”章本硕用心做笔记,多好的案例,多奇葩又逻辑自洽的精神世界。
“是生活化的坏。做力所能及,顺手不花力气的坏。比如说我早上出门,看到邻居放在电梯口的垃圾袋,觉得这人怎么这么没素质,就把垃圾袋踢破,流了一地的脏水恶臭,然后我开开心心地坐电梯去上班了。下班回家后,邻居正在楼道里拖地,向我抱怨不知道是哪层的人这么没素质,弄破了他的垃圾袋,我笑着跟他说,一定是楼上那个老师家的孩子,邻居想想,觉得很有道理,就去找楼上的吵,那天,我听着外面的吵架声,在家里睡得可舒服了。”
“章老师,你看,这就是力所能及,顺手的坏。不影响人际关系,不用刻意作恶,在自己看的见的地方,尽可能地做一点点的小坏事,散布一点点的小谣言,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小坏也能攒成巨恶。我就是这样理解并践行的。”
“所以看门大爷和黑狗到底哪里惹到你了?”章本硕再问。
“看门大爷是瞪了我一眼,有一天夜里开车进小区,车牌识别出问题了,门禁没开,我就按了下喇叭,大爷正靠在窗户上睡觉,被喇叭吓醒,扭头看我,瞪了我一眼,才给我开的门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