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想到什么就骂什么。
等到第二天酒醒,说好要辞职的两人又同时到了俱乐部里,相视一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上台表演。
可能是惯性,可能是躲在舒适圈里的虚假安全感,也可能是做了十二年,其他什么都不会,年纪又大,出去找工作都没人要,还不如死皮赖脸地呆在俱乐部里,发着可能有一天会火的美梦……
郑六如很想知道范管的答案是什么。
范管看着镜头,目光坚定,还带着那丝腼腆的微笑,说:“梦想。”
记者深受感动,顺着范管的语调,重复了一遍:“梦想?”
郑六如笑出声,先是小声地笑,然后越来越大,笑到隔壁的杰西卡直摇头。
梦想?
十二年前的范管说这句话没错,可十二年后,范管说梦想,就跟尿在雪地上的尿一样,太阳升起,只留下一股骚味。
范管也配谈梦想!
范管:“我读高三的时候,一次模拟考结束,同学们都在讨论要去哪个大学,只有我没参与,后来一个女同学过来问我想去哪里,我说我不读大学。她问我那去干吗?我说去当脱口秀演员,我要上电视。同学们都笑起来。只有我真的这么做了,父母当然不同意,可我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退缩,后来我拿着我妈给我的五千块钱,来到这座城市,先从上培训班、打零工开始,一点点积累经验,最后在一家俱乐部里站稳脚根。梦想离我一直很远,我抱怨过,生气过,心冷过,可从来没放弃过。”
记者:“太了不起了。能再说说细节吗?也许能给想进入这行的新人一些参考。”
范管:“没什么。现在回头想想很不容易。可当时年轻,根本没想那么多。一开始从乡下过来,走在城里,只觉得这里的楼都很高,等红绿灯的时候人很多,信号灯一变,黑压压一片人群从对面过来,大家穿得都很时尚,有些女生走过来好像电视里的模特,比我还高好几个头。还有很多商店,我不怎么喜欢去逛,反正没钱买。上完课,打完零工,没什么地方去,就窝在出租屋里。”
“有时候妈妈没寄钱过来,交不起房租,房东过来催房租,会把门敲得很响,有种独特的节奏,不是普通的咚咚,是这样:咚咚咚、咚咚咚!”
“那时我就缩在屋里,一句话不说,连电视声音都调到静声,假装不在家。一直等房东走了,才敢大声喘气。现在想起来,真是给他老人家添了不少麻烦啊。哈哈。”
郑六如看傻了。
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好像有人趁他睡着,割开他的皮,剜去皮下的血肉,再胡乱塞了些垃圾进去。
他整个人空洞着,风一吹,就寒进去,毫无阻碍。
范管偷了他的段子,偷了他给范管取的艺名,还要偷走他的生活!
这些都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他跟范管合租的时候说过的事!
记者听得津津有味,问:“这段经历对你后来的创作帮助很大吧?”
范管:“是的。就是这段时间的沉淀,让我学会思考喜剧创作的本质,建立了一套自己的方法和理念。”
记者听到“理念”有点慌:“能分享一些你的独门密诀吗?”
范管摆手,谦虚地说:“算不上什么密诀,只是一点个人的总结。用三个字做核心,就是比喻句。”
记者:“比喻句?”
范管沉了沉眉,让目光更尖锐些,说:“对,就是比喻句。把两个看似不相干的东西拼在一起,找出它们的共同点,挖掘出笑点。”
记者:“能举个例子吗?”
范管目光放远,像在计算十除以三,然后说:“脐膏落马,须臾蹂踏肉为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