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杰西卡回来了,还拉着一个箱子。
郑六如问她怎么回事?箱子被拉着,不会叫吗?
杰西卡说职业病,一玩游戏,就进入角色,只想着藏好,千万别被发现,等想叫的时候,已经进了后备厢。
“那为什么这么晚回来?车停下来,就可以叫啊。”
“本来是想叫的,可是想想闷了这么久,自己主动出来,太不划算了。我就继续闷。”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把我拉回家里。我听外面安静下来,就从里面打开箱子,站起来。我事先留了条小缝。”
“你就这么走出来了?”
“不,我看到一个男人。那男人也看着我。然后一个女人进来,看到我,再看那个男人,总之,我们三个人看来看去。”
“然后呢?”郑六如为姚格捏了把汗。
“那女人问男人我跟他什么关系。男人说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女人说那为什么会在你房间里出现?还穿得这么少!我本来想解释,说我穿这么少是因为职业关系,客人喜欢看,没办法,谁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可女人已经冲到厨房去拿菜刀。我就跟拉黑打声招呼,说我赢了,然后跑出来。”
“箱子怎么回事?”郑六如问。
“哦,是我买的,回来路上我突然又有了灵感。在箱子里那种被人拉来拉去,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恐惧感和幽闭感真是太棒了。肯定有客人会喜欢。我就先买好道具,准备下次找合适的人实验一下。你知道的嘛。这行跟你们脱口秀一样,竞争很激烈,如果不翻新花样,很容易流失客户。”
“不,跟我们不一样。”
郑六如再三强调,努力划清界线。但杰西卡听不进去,还美滋滋地打开箱子,给郑六如展示里面的超大空间,并热情邀请他进去躺一下,最好把衣服脱了。
郑六如当然不会躺,不过他忍不住,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躺就躺,为什么要把衣服脱了?”
杰西卡说:“你在这行很有天赋,可是毕竟缺少工作经验,还没理解我们这行的本质是什么。”
“所以——本质是什么?”
“你以为是轻微的痛苦换来的快乐吗?”杰西卡反问。
“不是吗?”郑六如还真的以为是这样。
“不。大错特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一行跟健身、跟教育行业又有什么区别?都是通过自制力,控制自己忍受一定程度的不适甚至苦痛,然后换来成倍的回报。我们这行的本质在于控制感和安全感的交易。”
“控制感?安全感?”郑六如问。
“对,客人将控制权移交给我,任我摆布,换来一种回到母体时的安全感。那种被黑暗包围,通过一种介质与另一个生命共生的奇妙节奏。”
郑六如听呆了。
杰西卡拍拍箱子,“这就是安全感。”
她拉着箱子走了。
郑六如的灵感也跟婴儿坠地时的哭声一样,啼亮整个夜空。
“安全感!对,就是安全感!”
他坐回桌子前,开始写段子。
这一次,他再无任何阻碍,一口气写完,再抬头,才发现天已经亮了,窗户还开着,麻绳还挂在外面。
郑六如站起来,跺了几脚,活络下血脉,伸个懒腰,再把绳子收回来。
这绳子还有用,《安全感》里有用到。
郑六如正要把绳子放起来,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天花板。
他以前看天花板的时候,偶尔也会想一个问题。
之前那个房客上吊时,绳子系在哪里?
天花板上又是霉斑,又是污迹,唯独没有系绳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