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嘉说:“这道题通过面积求就好了。”
田禾禾说:“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先求出半径更好吗?”
赵子嘉双眼呆滞,凝视虚空,过了五秒钟,才用机械的节奏说:“对,先求半径的解法更直观,只是略显繁琐,辅助线要多画两根,从数学美学角度上看,不够简洁。”
“不是我杠你啊。我不过就想做题而已,你跟我扯什么数学美学?而且你最近说话很奇怪,你不觉得吗?”
“奇怪?哪里奇怪?一点都不奇怪。我说话就这样啊。”赵子嘉抖了一下,好像耳朵里爬进一条虫。
田禾禾看赵子嘉的侧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平时杠人无数,人们被杠后的反应大致就是那几种,恼羞成怒,互相抬杠,退缩避让,你行你好你说啥都对你最了不起,无视,或者老王的请出去罚站。
赵子嘉她也杠过,可赵子嘉以前不是这种反应。
这种反应好熟悉,就像一杠杠到棉花上,蓄势以后,又反弹回来。
“咳咳,总之,先照你的思路解吧。我再想一下。”赵子嘉埋头解题。
田禾禾在赵子嘉脸上找不到答案,只能先放弃,专心做题。
杠归杠,这道题用面积法来求果然更简单。
田禾禾想了一会儿,唰唰几步就做出来了。
她开心地握拳小声喊了一下,数学的乐趣啊,跟抬杠差不多嘛。
抓到一个支点,找各种角度杠下去,总会有杠起来的一刻。
田禾禾正要跟孟曼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转头时,却正擦上邓名扬的目光。
邓名扬的眼睛像火柴头一样黑,一擦就燃,烧得火亮。
田禾禾避开,一时间心念纷乱,想:他真的放弃了?
还是说他又找到新人杠他了?
田禾禾心里竟有点酸,想到学校里居然还有人比她还能杠,更是涌出一股莫名的豪情,想要会尽天下杠精,来一场抬杠大会。
想远了,想远了,继续做题,年级前十,加油加油!
跟赵子嘉杠题的过程,竟让她找到了久违的学数学的快乐,趁着这股势头,这次统考一定要挤进年级前十。
不是为了证明我了不起,而是为了——
为了啥来着?
算了,不为什么,反正最近没人杠,不快乐,还是杠数学题吧。
田禾禾徜徉在题海中,好像花朵在茂林间幽然绽放。
这一做,直到铃声响起,孟曼推她,她才清醒过来。
“走吧。小书虫。”孟曼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质问。那意思是:不是逢场作戏吗?不是第三者的爱憎别离狗血剧吗?不是该跟赵子嘉打情骂俏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喜欢上做题?
田禾禾收起书本,跟孟曼走了。
走出门口时,她回头,看到赵子嘉还在皱眉做题,心中突然一宽:原来不是只有我喜欢上数学啊。
赵子嘉等人走光,默默收拾书本,站起,走出门,却不急着下楼,靠在栏杆上,看夜空的星,风吹来,像钢针刺透手背,赵子嘉的脸抽了下,旋即回归平静。
边上有人过来,也靠在栏杆上,给他递来一听可乐。
他没说话,接过,打开,喝了。
气泡像一枚枚发烫的硬币掉进他的胸腔,再一个个透明地扩大,破裂,发出波波的清响。
“明天就可以结束了吗?”赵子嘉一口气喝完可乐,捏扁可乐瓶。
“三天,再坚持到三天后的统考。”那人说。
“三天!明明说好就三天的。可三天之后又三天,三天之后又三天!都九天了!我做了多少道题?画了多少条辅助线?被她杠了多少次?我都快忘记我是个学渣了!真以为自己是个数竞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