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沧澜诧异转头,只见温钰面色凝重地冲他摇了摇头,也不言语,温沁如提着水壶给几人倒水,沉默温婉,也不参与话题。
说不出口的话与古树......不用任沧澜再多加解释,温钰便已经明白,他千算万算,居然不曾算到任沧澜也曾到过后巫族。
任沧澜眉心一皱,不解地再扭头去瞧晏清江,却不料晏清江眉头一挑一放,眸光一亮,竟笑了起来。
他一笑,似乎整个雅间的气氛都缓和了三分,他以一副“他乡遇故知”的表情正对任沧澜,语速轻快地道:“原来是任先生!”
“对!对!可不就是我!”形势急转,任沧澜喜出望外频频点头。
晏清江闻言起身,两手抬至胸前前推,端端正正给他行了个礼:“一别经年,任先生可好?”
“哈哈哈哈,好!”任沧澜也赶紧起身回礼,畅快大笑,“可别提多逍遥自在了!”
玩世不恭、貌若少年的任沧澜,已在这世间停留了两百余年。他少年时便随一得道高人
于北洵江畔修行,百年后,那道士贪恋红尘,自断修行,传功与任沧澜后便入了俗世,任沧澜却因此得道成仙,短短四十年间过得大小雷劫,并得了神谕,着他寻找后巫族登升天阶。
他是晏清江代守神树后,遇见的第一个修士,也是最特立独行的一个,只因他上了升天
阶后又中途反悔跳了下来。
六十余年前的任沧澜,站在树下抬首遥望晏清江,背着双手笑道:“我只走到一半,就觉得成仙路上太过孤单,只我一人在踽踽前行,若我当真登上那九重天,得一仙人封号,千万年独守一处仙宫庭院,又该是何等寂寞,所以,我不玩了。”
十五岁的晏清江立在巨树枝桠间,垂头茫然问道:“那任修士想......玩什么?”
“谁知道呢?”任沧澜随意摆了摆袖口,竟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天下那么大,我也想过过平凡人的生活,或许......考个状元去当官,亦或许去教坊司当个乐师吧。”
那日,降仙峰的雪下得异常得大,任沧澜被莫中天一把丢出后巫族结界,又被他下了术法禁止言说后巫族中之事。
任沧澜晃晃悠悠从山巅上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任雪花扑了他满头满身。
再后来,他果真去教坊司当了些年月的乐师,只不过状元没考成,又几年,他在红尘中度过了太多的岁月,终是有些想家了,兜兜转转回了北洵江。
某日,他蹲在江畔钓鱼,有一个头高挑的青年披着件黑色大氅,风尘仆仆地逆光立于黄昏之中,拱手冲他行礼,语速不疾不徐,嗓音压得恰到好处:“鄙人温钰,得当今圣上所托,寻任先生已久。任先生名中带水,乃卦象所示可助陛下得道成仙之修士。不知先生,可愿与在下一同归朝?”
任沧澜将他上下打量了一打量,转头继续钓他的鱼。
等日头沉到山后,山涧寒气渐渐弥漫出来,江畔也腾起了一层朦胧雾气。
任沧澜光着脚起身,将空无一物的钓竿随手插在桥头,弹指将旁边的灯笼一一点亮,他理了理一身布衣长袍,这才转身向那老成稳重的青年回了个颇迟的礼,道:“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