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看天,太阳真亮啊。
心里苦涩流泪。又要被陛下惦记,他老人家一把年纪容易么。
过了许久,姜漫脸上泛着薄红,与林见鹤出来。
林见鹤耳根也是红的。
陈公公清了清嗓子,笑道:“陛下,北方传来一道消息,快马加鞭着人送来的。”
他躬身递上一封信。
那信封用火漆封着,封印图案极特别,姜漫多看了眼。
“是明辉阁。”林见鹤仿佛知道她心里的疑惑。
姜漫早便知道明辉阁是林见鹤的势力。
她只是想到自己曾经见过那么多不同的林见鹤。他们变换了面孔,变换了身份,出现在她身边。只要想到,她心里便五味成杂,像是一只年老的调料罐子,融合了很多味道,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是哪一个。
不管是哪一个林见鹤,在她心里,都是她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唯一的念想。林见鹤需要他,岂不知,她也因为他才不至于让这世界吞没。
“说什么?”能让陈公公冒着被林见鹤记一笔的危险来送信,想必是林见鹤在意之事。
林见鹤不必看,已知道消息。
他看着姜漫,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你看。”
他随手将信往姜漫掌心一放。
姜漫被他指尖冰冷冻了一下。
她将信丢给陈公公,双手握住林见鹤的手,嘀咕:“怎么这样冷。”
她一边牵着林见鹤走,一边随口道:“什么消息,陈公公说一声便是。”
林见鹤眼睫一垂,嘴角微扬。
“是,娘娘。”陈公公扶了扶帽子,忙道,“信上说,姜大小姐在流放途中,禁不住苦寒,得了热症,已经去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按规矩处理便是。”姜漫想起上辈子刺穿她心口的那把刀,想起姜柔当时脸上憎恨的表情。
梁玉琢死了。
现在姜柔也死了。上辈子那些让他们痛苦的仇人一一化为烟尘。
姜漫握紧林见鹤的手。
“我们去用膳罢,你饿了没?”她笑道。
林见鹤抿唇,淡淡道:“是我做的。”
姜漫挑眉,诧异他这次怎么主动交代了。
“你为何不高兴?”林见鹤目光阴郁。
“我怎会不高兴?”姜漫叹口气,“我只是感慨。”
她在林见鹤执着的目光里,一字一句道:“以后,我们两个,无牵无挂,只要活得高兴就好。”
不知道哪里触动了林见鹤,他难得眼里带笑,硬是往下压了压,也没压下笑意,只能自暴自弃,嘴角也上扬了,眼睛也弯下了。
“唔。”
姜漫:“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林见鹤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转移话题:“午膳吃什么?”
姜漫往后一扫,纳闷,这陈公公简直成了精了。这么两句话功夫,他便溜到后边去,离他们一大截子。
姜漫还真不知道午膳吃什么。
她支吾道:“去了便知么。你有什么想吃?”
林见鹤认真想了想,摇头。
姜漫怕他想起自己看话本子忘了吩咐午膳,也转移话题:“萧太师告老,你真不准?”
“此第二回上折子。”林见鹤道,“下一回,便该准了。”
姜漫想想萧太师年纪:“原来如此。”
“萧随若有大才,将来自有通天大道。若没有,只可惜了萧太师。”林见鹤没什么感情嘲讽道。
姜漫笑笑:“将来之事,说实话,我也很好奇。”
男主女主都死了。这个世界的剧情也不复存在。日后会有怎样变化,谁都不知。
远远的,雪地上一行人往北苑那边去。
姜漫眼尖,瞧见一个妇人,抱着一个襁褓:“谁家的?”
她一指那处宫道。
陈公公立即听见,忙上前道:“是赵尚书府上的。来看望宁太妃。”
先皇驾崩后,宫里的女人都搬去北苑住着。原先的宁妃,如今是宁太妃。
“原来是她。”姜漫认出来年轻妇人旁边一位年轻的小姐,正是赵君濯。
上辈子,梁玉琢娶姜柔为正妃,却娶赵君濯为侧妃。
这赵君濯是个妙人,她不愿意嫁,是梁玉琢使了手段逼嫁过去的。本来,按照剧情,赵君濯会是姜柔后半生最大的对手,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直到最后,姜柔才斗倒赵君濯。
所以说,她是剧情里的重要人物。
这辈子倒只是在萧贵妃赏花宴上见过一次。那次萧贵妃给她难堪,她看起来还是个小姑娘。
也不知道怎地后来那么厉害了。
林见鹤定定看了那行人一眼,目光犀利:“看什么?”
姜漫只是无意看见,这辈子一切早已改变,赵君濯的命运自然也不同了。
她却有意逗林见鹤,便指着那年轻妇人怀里的孩子,笑道:“林见鹤,你瞧,那有个胖娃娃。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们有了小孩,会是什么景象?”
林见鹤的脸,腾地红了。
仿佛刚煮熟的鸡蛋。
姜漫还逗他:“若是长得像爹,那未免太好看了。”
林见鹤抿唇不语,眼睛里若有所思。
姜漫一路逗他:“若是长得像我,那也不赖。既像你又像我也挺好!若是谁都不像呢?”
她摸着下巴想象,半天也想不到是个什么样子。
于是摆摆手:“哈哈哈说不定呢。算了算了吃饭要紧,我好饿呀!”
她拉着林见鹤走,林见鹤眼睛里情绪起伏,最后化为一片平静,如深海,如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