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脸色变幻不停,目光中闪过羞愧、恼怒、尴尬、为难。
扶苏有心替他解围,面对这个棘手的问题却束手无措,低垂着脑袋沉吟不语。
陈庆偷偷瞄了一下嬴政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微臣以为,对骊山服役的劳工,当分门别类,细细梳理后,再各自安置。”
“那你来说说,如何分类,又如何处置呢?”
嬴政的语气轻松了不少。
陈庆差点笑出来。
你这个倔脾气,明知道自己做错了,却梗着脖子不肯承认。
我要是不给你台阶下,你还能跟我大眼瞪小眼一整晚?
“先说征发的民夫。”
“微臣以为,凡是超过服役期限的民夫,当返尽返。”
“按照超期的时间,优先放还逾期一年以上的。后面的待梳理清楚后,再分批次放还。”
“而对于那些刑徒,罪大恶极者,若不到刑罚年限的,需继续服役。”
“罪责较轻者,也要定出时间来,让他们有个盼头。”
嬴政面色阴沉:“照你们这么说,起码要放归三成到五成的人。寡人的皇陵不用修了?”
“修自然是要修的。”
“不过微臣觉得不用急在一时。”
陈庆抬起头,目光真诚的说:“陛下已经开始改变作息习惯,待西域送来胡萝卜及各色水果蔬菜的种子,再调节饮食。微臣觉得,放缓一些也是无妨。”
嬴政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的喜色。
是陈庆亲口说他五年后会薨毙的,如今也是他告诉自己,或许五年后不用死了。
“如果陛下真的着急,微臣定然想办法,让皇陵如期完工。”
陈庆接着说了一句。
嬴政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刚想夸你一句,你又开始造次了!
“此事暂缓再议吧。”
嬴政想了想,就决定接受他的方案。
骊山刑徒立下如此大功,断无不赏之理。
哪怕当下并没有发生,但是他自己心里那关就过不去。
“微臣还建议……”
陈庆趁热打铁:“这些民夫与刑徒为陛下修建皇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让他们空着手回去,岂不是显得朝廷薄情寡义?”
……
嬴政横眉竖目,语气十分不悦。
将他们放归回去,已经是天大的恩德。
陈庆居然还不满足,要给他们发放犒赏!
这可是几十万人!
哪怕每人十斤粟,都有数百万斤,足够搬空好几座粮仓。
而这些粮食,原本是用来供应庞大的军队和征发的民夫。
别的都好说,粮草不济,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微臣恰好想到了一个办法,惠而不费。”
“一分钱都不用花,还能让民夫与刑徒感恩戴德,赞扬陛下一片盛恩。”
陈庆适时的抛出了解决办法。
“哦?”
嬴政和扶苏面露惊讶之色。
还有这种好事?
又不花钱,又让老百姓感恩戴德?
“陛下,若不出微臣所料,蒙上卿统计的水力分布舆图不日即将呈上。”
“修建水车有各地官府协助,想来速度不会太慢。”
“当水车建成之时,这么重要的东西,总需要人日夜看护吧?”
“哪怕不需看护,平日运作起来,也得有几个人在旁负责协助。”
“微臣以为,朝廷不如命返家的民夫当个微末小吏。”
“也不用多,替官府磨面,按月支一点米粮即可。”
“要是有闲暇,替普通百姓磨面,只需按照十成取其半成即可。”
“一来省了自家磨面的花费,二来还有一份固定的收入。”
“其必然欢欣鼓舞,日日夜夜称颂陛下仁德。”
扶苏听完就坐不住了。
他站起来郑重的一揖到底:“先生才华旷古烁今,世所罕见,请受扶苏一拜。”
“公子这如何当得。”
陈庆慢悠悠的扶起对方,心里暗爽到极点。
以后要是扶苏当了皇帝,我既当你的妹夫,又当你的宰相,还时不时被皇帝吹吹彩虹屁,岂不是要爽死?
“哼,倒也有几分歪才。”
嬴政看到儿子如此崇拜陈庆,微微生起了几分嫉妒。
扶苏犹豫了下,开口道:“不知先生读过多少年书?在哪位大贤名下求学?”
陈庆精神一振。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微臣才疏学浅,书读的倒也不算多。”
“满打满算,不过二十年而已。”
扶苏激动的问:“先生年纪也不大,读书二十载,当真是学富五车的饱学之士!”
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