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凌厉的目光霎时间落到了陈庆的身上。
嬴政神色不善,冷眼瞪着他。
陈庆飞快地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假做不知情。
为什么您会以为是我指使的?
这回可真不是我!
“哼。”
始皇帝冷哼一声,大袖拂动朝着郑妃娘俩走去。
嬴诗曼眼见母亲的反应和预想中一模一样,立刻开始卖惨。
“我本想着都是自家人,一点煤炭算得了什么,用就用了,算计什么。”
“不曾想矿上的钱粮开支日益繁重,家中的进项原本就少,时至今日已经难以为继。”
郑妃不解地问:“天气渐暖,按理说煤炭应该用的少了才对,怎么会越用越多呢?”
“母妃。”
“宫内用的少了,可是内务府用量大增呀。”
“春耕时光是给各地郡县分发犁铧需要多少铁料?那不是烧煤冶炼出来的嘛。”
嬴诗曼委屈地摇晃着她的胳膊。
“哦,原来如此。”
郑妃理解地点点头。
嬴政走过去瞥了女儿一眼,弯腰拿起那本账册。
“不错。”
他粗略地浏览了几页,“陈庆,寡人把诗曼教导得不错吧?”
“她无心算计都能把账册整理得如此清晰,要是用心来做还了得?”
刹那之间,陈庆和嬴诗曼脸上同时浮现出尴尬之色。
始皇帝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点小把戏根本瞒不过他。
“父皇,八里沟煤矿是您亲口许诺赐给陈庆的。”
“每日里往来的马车川流不息,把开采出的煤炭送到了咸阳宫和内务府。”
“人吃马嚼的钱粮,全是女儿在支应。”
嬴诗曼幽幽地说:“日积月累下来,就算家财万贯也吃不消呀。”
“也是。”
嬴政把账册合上,“自古只有父母养育子女,哪有占子女便宜的道理。”
“诗曼,你想要什么补偿?”
嬴诗曼轻描淡写地说:“女儿怎敢奢求太多。父皇若肯开恩,将内务府那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如玻璃、香皂等交给女儿掌管,或许能补贴些家用,生计不必如之前那般艰难。”
郑妃犹豫了下:“你身为皇家的金枝玉叶,又是女儿家,操持那等营生做什么?”
“让你父皇把钱粮补足,日后及时交付就行了。”
嬴政轻笑了两声。
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陈庆大婚时送来的那面一人高的镜子,至今才做了不足十面。
因为造价太高,成品率太低,如今已经停产,转而制作巴掌大、或者蒲扇大的缩水版。
他有时候在别的嫔妃那里过夜,时而听到些拐弯抹角的试探,全都是奔着玻璃镜去的。
还有香皂,虽然产量不大,但是在后宫中早就成了人人争抢的硬通货,风靡一时。
此中有大利!
“先停下来。”
“今日考你们富国之策,恰好诗曼过来,寡人即兴想到了一个问题。”
“谁能答得上来,重重有赏。”
嬴政招招手,把皇子们叫到身边。
将闾等人长长地输了口气。
皇姐来得太是时候了!
不然试卷交上去,怕是少不了受责罚。
“正如刚才所言。”
嬴政一指陈庆:“八里沟煤矿赐予了臣下,耗费钱粮无数,天长日久难以维持。”
“煤炭送到了内务府,熔炼玻璃、油脂,加上其他工料耗费甚巨。”
“陈庆,产出如何?”
“可有牟利?”
陈庆沉声道:“回禀陛下,玻璃、香皂产量稀少,并未对外发卖。只供宫中使用,也未牟利。”
嬴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玻璃未有之时,宫中用铜镜。香皂进奉之前,宫中用灰水、皂角。”
“也并无多大不同。”
“寡人问你们——”
“陈府令与你们皇姐耗费钱粮开挖煤炭,亏损巨大。”
“内务府烧制玻璃、熬炼香皂,烧了不知多少炭,产出却寥寥无几,亏损甚至更多。”
“宫中的用度比以往强了一些,算是只得了小利吧。”
“如今诗曼向寡人求情,要自己来做镜子、香皂,算是弥补之前的亏欠。”
“一来一回,称得上扯平了。”
嬴政轻瞄了自己的女儿一眼,接着问:“那中间亏损的无数钱粮去哪儿了呢?”
众多皇子听得无比认真,可绕来绕去,还是把他们绕迷糊了。
陈庆和皇姐之前铁定是亏了。
内务府专门为皇家服务的,肯定不会赚钱。
父皇将玻璃、肥皂两样产业赐下,两者算是互不相欠。
可是有人亏,总得有人赚吧?
恁多的物料、钱粮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了?
陈庆和嬴诗曼不约而同地低着头,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己。
还能去哪儿了,那是付出的巨额研发成本呗。
而今瓜熟蒂落,赢诗曼才动了摘桃子的心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