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将至,天气日渐暖和。
辰时六刻。
陈庆吃早饭的时候,一缕明媚的阳光从窗户洒下来,给屋子里带来几分温暖和热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快逼近。
“叔叔!”
“出大事了!”
韩信慌慌张张地闯进来,一看嬴诗曼等人都在,下意识止住脚步。
“可是有人谋反了?”
陈庆吹了吹勺子里的肉汤,漫不经心地问。
嬴诗曼轻捶了他一把:“乱说什么呢。”
韩信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
陈庆喝了口汤,这才抬起头。
“咦?”
“你这是……”
“我不是让你去裕丰楼打探消息吗?”
“谁与你过不去?”
韩信的领子敞开,腰间的大革也被扯得歪歪斜斜,手背上还挂着条血痕,像是被人蹂躏了一般。
嬴诗曼招招手:“信儿,过来坐下吃饭。”
“有什么话慢慢说。”
王芷茵一拍桌子:“你怎么不报我王公子的名号?待吃过了饭,我去叫人替你主持公道。”
韩信拘谨地颔首致意,坐在了桌案的边角。
“到底怎么回事?”
陈庆往碗里夹了几大块肉骨头,端到他面前。
“谢谢叔叔。”
韩信接过碗,这才语速极快地说:“今日内务府的两根龙骨大料收拾妥当,启程送往下游,渭河两岸围观百姓不下数千。”
“消息传回裕丰楼,顿时人心惶惶。”
“光是龙骨就如此巨大,造出来的舰船该有多大?”
“海中巨蛟如何能抵挡?”
“百巧楼的提货券价格立时暴跌,一刻钟不到,就跌至十倍票价。”
“待我想回来报信的时候,连十倍价都稳不住了。”
韩信愧疚地说:“小侄一时不察,被那冯姓商贾认了出来。他非得拦着我,问我您在哪里,让叔叔去收了他的提货券。”
“然后……”
陈庆笑道:“他们就一拥而上,把你弄成这般模样。”
韩信郁闷地点点头:“小侄走的时候,裕丰楼里的人群情激奋,追了我两条街才把他们甩脱。”
嬴诗曼听得全神贯注,顿时担忧地说:“商贾逐利,若不是心中贪念作祟,何至于此。不过……”
“夫人是想说他们罪不至死?”
陈庆玩味地笑着:“这才哪到哪儿?我不想让提货券跌,它能跌得下去吗?”
嬴诗曼疑惑地看了过来。
“夫人,商贾耳目众多。”
“你在百巧楼里提一嘴,就说宫中嫔妃甚是喜爱这香皂。”
“往后此物大概只准宫中御用,不再对外发售了。”
陈庆转过头去又吩咐韩信:“信儿你去相里尚书府上传个话,龙骨下水这么大的事,怎好随便敷衍了事?”
“找个文吏写一篇慷慨激昂的辞赋,言明大秦意在四海之志。”
“若有人来打听消息,有什么说什么,坦诚相告。”
王芷茵立刻反应过来:“陈庆你怎么这么坏呢?你这样来一番,提货券价格不得涨到天上去?先前低价抛售的商贾不得亏死?”
陈庆理直气壮地说:“对呀!”
“我让他们买了吗?”大风小说
“裁判是我,庄家还是我,他们非得火中取栗,怪得了我吗?”
王芷茵不忿地哼了一声:“要是传扬出去,谁还敢跟你做生意?”
“有!”
“韭菜是割不完的,割完这一茬,过段时日又长出一茬。”
陈庆信心十足地说:“不瞒你说,要不是我心善,光是这一回,咸阳的勋贵之家我起码能割倒三成。”
他直视着王芷茵的眸子,指尖轻轻敲击桌案:“我的名声再坏,总有人财迷心窍。他们不需要斗得过我,赌得是别人比自己更傻。”
“夫人呐,你瞧着。”
“等提货券涨到二十倍以上,炒作需要的财力必然大大增加。”
“裕丰楼里的是些什么人?”
“多是与世家豪门打交道的掮客、亲族之类,要不然也没本事参与进来。”
“他们手头的本钱不足了,会怎么办呢?”
陈庆拍了拍嬴诗曼的手背:“怎么吃了你的,我让他们怎么吐出来,再来个超级加倍!”
王芷茵、相里菱等人不自觉心惊肉跳。
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陈庆的剧本上演。
他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财力、权势,操控提货券的价格易如反掌。
那些商贾为什么想掺和进来呢?
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自己只是任人摆布的蝼蚁?
或许……就像陈庆说的那样,他们觉得总有人比自己傻。
嬴诗曼收起了心底萌生的一点怜悯,摇了摇头说:“贪之一字,从古至今害了多少人。”
“夫人慢用,我去当值了。”
陈庆叫上韩信,步履沉稳地走出了饭厅。
——
夕阳落山,耀眼的余晖晃得人睁不开眼。
裕丰楼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
“香皂要列为皇家御用了!”
“我就说嘛,内务府的东西,怎么可以随意发卖!”
“定是陈庆夫妇俩以权谋私,当今陛下一时疏忽才被他们蒙混过去。”
“相里尚书已经澄清巨舟不是用来猎杀蛟鱼的,香皂也不对民家发售了,这……”
“咱们的提货券还能用吗?”
“上面盖着百巧楼的章,还有公主殿下的私人印鉴,怎会不能用?”
“是啊,皇家还能赖你这点东西?”
“各位,咱们发了呀!”
“谁还有券?我出票价二十二倍!”
外面的嘈杂声传入一间偏僻的客房里,衣衫狼藉的冯诚皱起眉头,从毡席上抬起头。
短短大半天时间,他已经不复昨日的风光,好像一下子老了十余岁。
酒液与菜肴沾满的绸衫的前襟,泪水与鼻涕干涸在脸上。
“小二!”
“外面为何吵闹?”
“可是要去百巧楼讨个公道?”
冯诚扶着酒案摇摇晃晃站起身,说话的时候喷出浓郁的酒气。
他一连喊了几声,酒肆的伙计才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