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中,群魔碎尽,一道身影硬生生被强行逼迫出来,张口咳出大口的鲜血,神色茫然复杂,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神通……”
他本已觉得自己是绝无半点安全问题的——
他有大神通。
本无所谓的本体原型。
舍弃自我之肉身,一点灵性,只在秽气诸魔之中流转变化,这千万魔物之中,只要尚且有一个活着,那他就是活着的,哪怕是被围杀,被北极驱邪院这样杀胚子的雷法轰杀,也可自其他身躯之中复苏。
是所谓元神不灭,一点真灵,万劫长存,斩之不尽,杀之不绝,是极难以应对的玄妙真经法门。
他甚至于还潜藏了许多的秽魔,不曾让它们出战。
就是给自己留下的后路。
也如此才敢这样大着胆子来挑衅北极驱邪院。
但是方才,就那一剑。
只是一剑!
他所准备的身躯。
全部,全部,全部都被斩杀!
神魂俱灭!
这笼罩在浓郁邪祟瘴气之中的男子面容狰狞扭曲,捂着胸口,方才他在绝对难以避免的情况下,以身躯承受了一剑,护身的仙甲被劈出裂隙,多少受到伤口,神色狰狞道:“这是……玄坛之法,汇聚天星,地祇,水官,人道,众生的所有气运,然后辟出一剑。”
“他修的是谁的道!”
“练的是谁的法!”
“为何如此驳杂,为何又如此纯一!!!”
“这是哪里来的疯子道士,不要命了吗?!天地苍生沉重,又怎么可能是区区一个道士能够背负得起来的?!如此沉重,如人扛千钧,必有因果沉厚,削你之寿,减你之福,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心中怨恨之下,就要掠去将那力竭的少年道人直接斩了,但是背后忽有寒意升腾,旋即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本能,猛地化作千万身躯散开,方才勉勉强强避开一刀,沉重长刀只是刀刃便有一里有余,猛然劈下,刀身裹挟霹雳,将一侧的山脉都劈开一刀裂隙。
那身影复苏。
却见解开重甲的灵妙公,放弃了防御,追求绝对的杀戮。
一刀不中,却也不惧怕,只是旋身一转,那在战场之上厮杀所用的长柄战刀裹挟方才第一招之力再度狠狠劈斩下来,慈眉善目的灵妙公怒发冲冠,怒喝道:
“死来!!!”
“不过只是本相真身,谁人不会!”
那男子似乎也知道此番绝难以走脱,邪气瘴气逸散,也展现出本相变化之状,化作了比起灵妙公山岳本相稍低矮些,但是却也极庞大的姿态,这样的状态对于元神的压力极大,但是元炁的量和调动元气的速度都极大提升。
是全方位的提升。
两尊展现出本相的神魔厮杀,忽又有龙吟声激烈,雷火翻滚,自天穹而落下。
狠狠地砸落在了那男子背后,巨大的雷火翻滚流转,让他身躯僵硬,让他身子踉跄往前,直接承受了灵妙公一刀,元神险些撑不住。
真龙盘旋虚空,金色双瞳冰冷。
气机燃烧,化作金红色的云气,隐隐约约已经有龙君层次的实力。
敖流直接以自己的身躯硬生生抗住了这男子的绝杀神通,嘴角流血,双目决然:“灵妙公,动手!”子不教,父之过,这样的灾厄就算是有幕后之人,但是职责所在,渎职便是渎职,此刻祂几乎是不要命的打法。
灵妙公也不是拘泥之人,刀法越发霸道。
那气势,就仿佛哪怕连带着敖流一起斩了也不会放过这个男子。
此番大战,地祇也损失极多。
灵妙公看到原本相熟的晚辈一一地在眼前陨落,心中悲痛,早已怒发冲冠。
而仙神的战场之下,人世间的人们已完成了自己的战斗。
他们自己真切地,在足以堪称真君层次的神魔布置之下,在疯狂般的妖魔之下保护了自己的家园,哪怕付出了极端惨重的代价,兵对兵,将对将,这本来就是奔着在半日之内覆灭整个中州而来的灾劫,是卜算之下绝对超过了中州底蕴的惨烈。
但是人非草木,亦非算筹。
从来比起预料还要卑劣的是人,但是绝境之下超过预期上限的,同样是人。
一名战士大口喘着粗气,双手端着断裂的长枪,身子都在颤抖,他看着妖魔尽数散去,先是不敢置信,而后是自己活下来了的,那种像是幻梦般的感觉,让他呢喃道:“活下来了……”
“哈哈哈,老子活下来了,李老三,老子活下来了知道吗?”
“李老三,李……”
他转过身,看到战友同袍倒在地上,双目黯淡看着天穹。
没有人回答他。
他环顾周围,看到了死伤惨烈的战友同袍。
张了张口。
忽而放声大哭起来。
明明幸存下来的欣喜,但是悲痛却更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