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怎会走到如此地步?
事已至斯,要如何才能将晏无书赶走?
萧满蹙了下眉,紧跟着抬起手——他要将晏无书推开。
别北楼画的那道符纸被晏无书拿走,犹如陷入迷雾的契机倏尔变得明朗,此时此刻,萧满心中的念头太强,晏无书立刻察觉到他的意图。
——萧满仍然要走。
晏无书发现萧满离开广陵城,便意识到他为何要离开,同时猜出他必然会来大昭寺,便赶在他之前到了,在这里等了一日半,终于等到人。
他本就带着一身怒火,当看见这人又一次从自己身侧绕开,那火登时蹿高三分。
可在这一刻,在萧满将手抬起来的这一刻,他猛地意识到,如果冲萧满生气发火,会把萧满推得更远。
萧满不能走,他不能让萧满走。萧满已经学会干扰他们之间的契机,若是今后都隐匿踪迹,他要如何寻?
一腔怒火化作慌乱,晏无书抢在萧满推他之前,将人抱住。萧满挣扎,便将人抱得更紧。
“我错了,我不该对你生气。”晏无书放轻语调,垂下眼睫,神情间的慌张藏也藏不住,“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厌恶我至此,你告诉我……
萧满打断晏无书,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那我们和好,好不好?”晏无书问得小心翼翼。
“是我不喜欢你了。”萧满说着,再次抬手,推了晏无书一下,这一回他用上了灵力,却教这人将手愈发收紧。
“你在撒谎。若你不喜欢我,我们之间何至于会产生契机?”晏无书低声道。
晏无书还将脸埋进他肩窝,这人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下眼睫颤动,萧满都能清楚感知。挣扎之下衣衫凌乱,发也跟着散了,腰还被他捏在手里。萧满极不自在,皱了下眉,道:“我会想办法斩断它。”
“我不许。”晏无书咬牙切齿说道。
说完还在萧满颈侧咬了一口,不如何用力,却极彰显存在感。
属狗吗?萧满的语气冷下去:“放开!”
“想都别想!”晏无书道。
这人倔起来真是讲不通道理。萧满眼皮一掀,祭出见红尘,剑光炸起,长剑在两人之间不断飞转,不是伤人就是伤己,萧满根本不顾及这点,只想着逼退晏无书,但晏无书怕他受伤,不得不放手。
晏无书后退一步,见红尘紧随向前,直到把晏无书逼退数步,拉开距离。萧满隔空收回剑,不过仍平举着,剑尖指向对面玄衣银发之人。
“我不喜欢你,我无意与你再有牵连,我想和你彻底撇清关系,到底要说多少次,你才会把这些话听进心里去?”萧满道。
晏无书被逼得有些狼狈,但望向萧满的眼神很坚定:“那你再喜欢我一次。”
“不可能。”萧满语气坚决。
吹过山坡的风很安静,轻洒在地的月光也清幽,枝头桃花经受不住灵力震荡,纷纷如雨下。
落花声成了此间唯一的声响,四野连声虫鸣都无。
萧满漆黑的眼睛凝视住晏无书,里面写满了决然。晏无书回望着他,痛苦之中,藏着疑惑和不解,但渐渐的,这些都化作坚定。他朝萧满走了一步,朝着不折半点月芒的剑尖走了一步,道:
“你总该告诉我原因。”
“人心就是如此易变。”萧满冷声说道。
晏无书又向前走了一步,抬起手,放在胸口上:“契机不会骗人。”
“我也不曾骗你。”萧满举着剑,声音淡漠平静,“晏无书,你又不是不知晓,天道在你我之间做过什么。它能让你我结缘、绑在一起,自然能让你我生出契机。”
听闻此言,晏无书笑了一下,“当年我在不归山上同信我人交手,你感知我有危险,便立刻赶过来,又要如何解释?”
“那时你抱虚境,和你在一起的老周是太玄境,我的对手是个半圣。如此危险的局面,你为何不让他过来,而是自己赶来?”
萧满:“十年前的事情。”
“可这十年你都在停云峰上闭关练剑,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晏无书轻甩衣袖,尔后做出一个猜想:“你总归不会是喜欢上了沈倦或者沈见空。”
这话让萧满恼怒,瞪视晏无书,剑锋一转,剑气炸起:“他们是我师父和师叔!”
“所以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不喜欢了。”晏无书不避,任凭萧满的剑将自己划伤,血从脸颊淌落,他先是扯了下唇,继而垂眸,失落说道。
“腻了。”萧满丢出二字。
晏无书反问他:“十年来你日夜练剑,为何不腻?”
“这是两回事。”萧满道,心说这人好没道理。
“你说不出原因,你就是还喜欢我。”晏无书又朝前走了一步,至此,他和萧满的剑只一步之遥。
山风转烈,将萧满凌乱微皱的衣摆吹开,乌发在半空中起起落落,月华清亮,而桃花幽香。
他蹙了一下眉,举着剑,往前踏出一步。
一步的距离消失,见红尘直指晏无书喉咙。
萧满的原因无法说出口,可有一点——
“陵光君,你不是这种死缠烂打的人,是不是该请你告诉我,你又是为了什么,一定要将我留在身边?”萧满看着晏无书的眼睛,语速不疾不徐,轻声问道,“是为了凤凰元丹?”
话音落地,晏无书的眼神变得极复杂,他愤怒、痛楚,望定萧满许久后,化作自嘲笑了声:“我若是为了凤凰元丹,早在遇见你的时候,就夺走了。”
“你这般想和我撇清关系,可我们之间的缘分斩不断,除非一人身死。”
说着,他抬手握住萧满的剑,前倾数分,抵上自己的喉间:“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