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说得仍是风轻云淡。周教授正在解扣子的手却猛地停了下来。
那瞬间时间似乎都静止了。
直到十几秒后,他僵直地转过头,直愣愣地看着那个年轻人。虽然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在周教授手下待着的年轻人一看到他这副模样,一身汗毛便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怎……怎么了?”他结结巴巴地问着,忽然又在周教授如芒刺在背的目光中灵光一闪,“对了,教授您是不是跟宋扬也认识?……您这段时间两耳不闻窗外事,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还闹得挺大的……”
周教授没有阻拦,他也就碎碎叨叨地说了下去。
放在法制健全的二十年后,实际已经很少出现伤医杀医之类的恶性事件了。尤其宋扬又是个出了名的好医生,技术过硬不说,还特别体谅患者,经常在各种场合呼吁医生理解和体谅患者的情绪。
更玄乎的是,那人杀了宋扬后,立马逃了个干干净净,所以至今官方连一个准确说法都没有……
实在是不太合理。
于是这件事情很快引起了热议。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有说是宋扬不小心挡了谁的财路,得罪黑社会的;有说是反动分子蓄意挑起医患矛盾以致社会动荡的;也有说是神秘组织以此挑衅警方的……
众说纷纭之下,什么不合理的答案都存在了合理之处。但真相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宋医生真是可惜了。听说他还有个很恩爱的老婆,没几天就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他们正打算庆祝一番。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老婆一下想不开,就跟着他殉情了……哎?!”
年轻人忽然感觉一阵风从面上刮过,吹得他的刘海四处飞扬,将他的视野遮住。
而等他忙不迭拨开头发的时候,眼前哪还有周教授的身影?
周教授还是去迟了一步。
等他匆匆抵达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了。他连傅莹和宋扬的骨灰盒都没见到,只看见两人生前的亲朋好友带着悲痛的表情,步履蹒跚地从他身边一一掠过。
其实眼见着傅莹死了那么多次,周教授的心里理应完全麻木了的。可记忆力或者新闻中留下的只言片语,永远也抵不上亲眼所见的一瞬光景,于是在麻木之余他依旧感觉有一双手在用力攥着他的心脏,他必须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从空气中攫取一丁点的空气藏入肺部。
傅莹死了。
这个概念对他而言终于变得清晰无比。
宋扬死了。
这个概念又让他如坠梦里,来来往往的人慢慢幻化成一个个看不清楚的影子,带给他强烈的虚幻感,却怎么也无法打破。
“……周卓远。”
恍惚中,周教授听见有人在叫他。
他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慢慢地转过头,很是平心静气地看着眼前的人。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只有放在兜里的手紧紧攥住了被完美保存的莹花。
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莹花。
也许永远象征着傅莹死亡的莹花。
“我很后悔。”
应惜雅对周教授说。
葬礼过后,天空应景地飘起了蒙蒙细雨。应惜雅却对此恍若未觉,周教授便也任由雨点细细碎碎地落在他的身上,带给他轻微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