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1 / 2)

“如果他真娶到媳妇,他一定死心塌地跟师父你一辈子。”田特特拎桶跑出去拎水。

林北:“……”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别扭。

“师父,特特没有骗你。”姚小妹一边干活一边说,“张帅十三岁没了爹娘,被一对老夫妻领养了,一个星期后,老夫妻把张帅送回来,说张帅大了,养不熟,之后张帅又经历了三次被人领养又被人送回来,张帅十六岁以后,就没有人领养他了,他一直捡破烂生活,到了十八岁,他拿自己捡破烂攒的钱修了房子,找媒人给他介绍对象,媒人知道他的情况,也清楚他这种经历没有一对父母愿意把姑娘嫁给他,媒人不愿意在他身上瞎浪费时间,看到他就躲,但是每次都被张帅追上,张帅求媒人帮帮他,媒人求张帅饶了她,放过她。

后来,有人就说张帅想女人想疯了,有人故意骗张帅说给张帅介绍对象,骗张帅的媒人钱,再后来,有人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一个姑娘,两人合伙骗走了张帅的积蓄。”

姚小妹突然压低了声音:“张帅只想有一个家,如果师父让他有了一个家,他会感激你一辈子。”

“……不是我让他有一个家,是他自己让他自己有一个家。”林北沉默半晌说。

“就是师父你让他有了一个家。”姚小妹用力说,“如果你和黄老板不来咱们镇上办厂,张帅没有这份工作,他还是一个捡破烂的,他对象爹妈说什么也不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他,张帅没了对象,周围的人还不知道咋嘲笑他呢,他肯定还会被人合伙骗光钱。”

“师父,不仅张帅感激你一辈子,我们也感激你一辈子。”田曜光抬起头笑,不小心沾脸上的水泥凝固了,导致他笑的特别僵硬。

不过正是因为这份僵硬,才让他意识到他有在笑。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笑了,原来笑是一件那么美好的事。

“我们也感激你。”大家异口同声说。

林北笑骂了一声:“什么感激不感激,好好干活。”

“是。”他们响亮回答。

林北觉得他们有些腻歪,抬脚离开车间,这时黄益民恰好拎了两瓶开水回来,他把暖瓶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朝林北招手,林北跟着他到了办公室。

黄益民背靠桌子,手撑着桌面:“我到乡镇府打开水,顺便问干部知不知道张帅这么大了咋还没对象,你猜干部说了啥?”

“无父无母,多次被领养人送回镇上。”林北说。

黄益民震惊的嘴里能塞鸭蛋。

林北离开,黄益民抬脚追林北,跟着林北到了车间,看到六个少年,他懊恼拍额头,自己咋没想到问六个少年呢。

黄益民从小在干部大院长大,深知干部说话含蓄,无论说什么都得修饰一下,所以他听干部说话,只信三分。现在可以听到事情全貌,黄益民肯定不允许自己错过,他弯腰捡铁锨,抱着铁锨吭哧吭哧活泥沙,随意跟他们聊天,“随口”问到了张帅。

因为张帅被多次弃养,镇上人就说张帅肯定不好才会被弃养,少年们年少时听多了这些话,理所当然认为张帅不好,跟其他人一起排挤过张帅,也跟其他人一起猜测张帅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被养父母丢回镇上。后来他们跟师傅给人建房子,师傅逢人就说他给他们机会当大工,可惜他们不争气,无论他们怎么跟人解释原因,镇上人不信他们,父母也不信他们,镇上人开始说他们肯定怎么滴偷懒,才无法学会砌墙、粉墙、打水泥地板这门手艺,以前的伙伴躲着他们,镇上人天天拿他们教育孩子……父母看到他们总是唉声叹气,求他们争口气,镇上人看到他们张口就嘲讽他们,孩子看到他们哇哇大哭,哭喊着不要学他们,让他们的爸妈不要卖了他们,他们终于忍受不了这些声音,翻过围栏,沿着铁轨跑,想逃离这里,碰到了张帅,原来这些年张帅也想逃离这里,跑了几十公里,他又跑回来了。

他们逃离这里,张帅没有逃离成功,他们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了。

双方呆愣看着彼此。

张帅先说话,说信他们。

他们当时立刻转身,抬起手臂狠狠地擦眼睛,说也信张帅是好孩子。

最后七人成了朋友。

六个少年笑着说他们和张帅是如何成为朋友的。

黄益民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眉宇陇上愁思,忽然他仰起头,眉眼飞扬跟六个少年说他怎么和林北结识,后来桑超英加入了:“我认识北哥比桑老板早,要认真算起来,没有我,他俩也不能认识。”

这件事足够黄益民得意一辈子。

他丢下铁锨,跳着手臂搭林北肩上:“北哥,嘿嘿。”

林北拿掉他的胳膊,走过去看他们工作。

黄益民抱头凑上前,他对盖房子不感兴趣,看了一会儿,他直起腰打算离开,嚯,窗外啥时候聚集了一堆人,这些人一个劲往里瞅啥。

黄益民走到车间外边,走到他们身后,顺着他们的目光往里瞅,视线落在了六个少年、北哥身上。

第140章 140

一个车间两百平, 六个少年搅拌好了水泥沙石,使用铁锨铲水泥沙石,把它们粗糙铺到各处, 再拿长六十厘米, 宽十三厘米的木板刮它们, 将它们铺匀,最后拿灰铲用巧劲拍地面, 把水泥浆油上来, 跟玻璃一样平滑照人的水泥地板出现在他们眼里。

今早, 六个少年的父母见到一个人就说少年们已经学会了打水泥地板,他们嘲笑少年父母说假话不怕闪到舌头哩, 万万没想到少年们真的学会了这门手艺。

少年们跟泥瓦匠学了两年, 他们只会搅拌泥浆,递递砖, 才跟林老板学了半天,就能独自打水泥地板了。

乖乖, 怪不得人家能当老板, 原来人家会调||教人。

黄益民抬高胳膊打了一个响指,抓住窗户铁围栏怔神的人迷茫回头,黄益民笑眯眯说:“你们是不是也想像他们一样跟着林老板学习打水泥地板?”

“想, 想!!!”第一个想,他们下意识说的,第二个想,他们大声喊出来的。

“想得美。”黄益民抱胸斜靠在墙上笑说。

黄益民皮肤好, 脸俊, 瞳仁黑,巩膜白, 家里没有一点家底不能把他养的那么好,不像他们皮肤刺手,脸被太阳晒黑了,被风吹的干燥起皮,瞳仁灰、沉,巩膜泛黄,即便他们站得笔直,和没有站相的黄益民在一起,也没黄益民“高”。

有人知道老板跟他们开玩笑的,嘿嘿笑了几声,觉得这个老板挺接地气。有人觉得年轻的老板给了他们难堪,有人脸涨红,有人脸拉的老长,但是有人为了学到一门手艺,为了活的跟泥瓦匠一样滋润,拿了雇主的钱,随意跟雇主甩脸子,雇主得罪了他,他可以使坏,雇主还得拎着礼找他,跟他赔礼道歉,求他帮忙解决问题,他们努力压下笑容,假装看不懂黄老板给他们难看,苦着一张脸说:

“黄老板,我爹不疼娘不爱,十六岁被爹娘撵到乡下当知青,二十一岁返城回家,可是家里已经没有我站脚的地方了。我在桥洞里住了一段时间,攒了许久,才攒够材料盖土房,后来我住土房了。”

“我爹妈嫌弃我没有出息,不待见我,我姑娘受到我的连累,不被她爷奶待见,我姑娘经常问我‘爸,奶包了肉饺子给大伯家的哥哥姐姐吃,没给我吃,奶为啥不喜欢我’。我想有出息,我想妈做了好吃的,我姑娘不用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吃。”

“我表弟才二十岁,就那么没了,我姑、姑丈疯了,我接他们过来照顾他们,我姐、姐夫想要男孩,要把他们生的女娃送人,我怕他们不好好待我外甥女,我把她抱回家养,我表叔不养我姑奶奶,我把我姑奶奶接过来我养。虽然我和我媳妇照顾整天到处乱跑的我姑、姑丈,大哭大闹的外甥女,半截身子瘫了的姑奶奶,但是只要想到他们是我们的亲人,我们就不觉得苦了。”……

虽然屋里的老板也年轻,眼里藏着光,经常笑,但他眼睛狭长,老祖宗说生了这双眼睛的人都是精明人,他们这种老实人玩不过精明人。眼前的老板脸嫩,大眼睛里透着天真,这种人最好骗。

他们心里有了思量,把自己说成活在苦水里,一张嘴,保证黄老板能闻到苦味,让黄老板替他们难过,好让黄老板冲动之下替林老板答应收了他们,林老板不想让黄老板没有面子,一定捏着鼻子认了。

一个如果愿意捡破烂,早跟张帅一样修了砖瓦房;一个居然为了让偏心眼的爹妈看自己一眼才想要有出息;一个自己当大好人却委屈妻子……

如果自己跟他们长了一样的脑子,他肯定不会走上个体户这条路;为了讨好徐芸,他的一切都会被徐芸拿去给徐要要……黄益民倏然站正,双手合十拜老天,感谢老天爷给了他一个正常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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