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渴了。”林聪拽爸爸的衣服。
“叔叔请你喝汽水儿。”黄益民跳下自行车,去小卖铺买了四瓶汽水。
自行车就停在树下,三个大人一个小孩蹲在树下喝汽水。
和人聊天的何罗春往四人那里瞥一眼,拿起报纸瞅了半晌,对照报纸看树下的小孩,把报纸递给聊天的搭子,他指着照片中的小孩,问:“你们看,像吗?”
他的几个聊天搭子看了眼报纸的日期,1984年5月3号,还是淮市的晨报。
报纸头版写了一个大大的喜报,报纸上说省里举办第一届少儿英语风采大赛,只有一个外市小孩去省里参加比赛,还得了奖。这个小孩叫林聪,是淮市人,在1984*省少儿英语风采大赛比赛中荣获少儿组一等奖,他的指导老师叫陆瑞霖。
这个小孩八零年出生,虚岁五岁,实岁才四岁。
彭丰年拿着报纸朝小孩走去,离小孩50厘米远,他停下来了,对照报纸看小孩。
何罗春和其他人站在彭丰年身边,伸着脖子看报纸,又看小孩。
林聪站起来,抱着汽水朝人群走去,好奇问:“爷爷,你们在看什么?好看吗?”
“哈喽。”何罗春和小孩打招呼,想试一试小孩是不是报纸上的小孩。
“hello.”林聪被一声哈喽打开了某个按钮,指着他们手里的报纸,问,“mary i see the newspaper in your hands?”
“我验出来了,就是他,绝对就是他。”何罗春哈哈大笑。他一声哈喽验出了少儿英语风采大赛第一名,他也是一个天才,可惜君已老矣。
其他人见状,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蔼,冲着林聪说:“哈喽。”
林聪顿时被无数个哈喽包围,他抱着汽水迅速跑回爸爸身边,趴在爸爸腿上,背对着奇怪的爷爷们,喝一口汽水压压惊。
何罗春那群人笑得有点儿发癫,桑超英对他们手中的报纸更加好奇了,走到他们身后,伸长脖子瞅,他瞪大眼珠子,溜达着跑回去,戳小孩背:“林聪同学,你昨天拿奖了?”
火车上,爸爸搓了一根绳子,妈妈把小蜜蜂章串起来,挂他脖子上。林聪扭身,掏出小蜜蜂章:“这个是拿奖吗?”
“不是这个,是昨天下午叔叔给你颁发的荣誉证书和小奖杯。”林北把他头上的帽子往后拽了拽。
“我送给妈妈了呀。”林聪说。
“你可真棒。”桑超英把他抱起来,举过头顶。
林聪笑着让桑叔再举高点,他看到了高楼,那栋楼好高哦,有好多个爸爸那么高。
何罗春等人听了林北和桑超英的谈话,确定了照片上的孩子就是眼前的孩子,围着林聪瞧,似乎要把林聪瞧出花来。
林聪又回到爸爸身边,爬到爸爸腿上坐着。
何罗春跑过来逗林聪说英语,林聪拒绝了,说:“爷爷,你是大人了,大人不可以比小孩贪玩哦。”
何罗春使光了招数,小孩也不配合,何罗春放弃了。
何罗春离开了,他的聊天搭子也跟着离开了。
三个大人一个孩子拿空汽水瓶到小卖铺换钱。
小卖铺老板叫刘琴,刘琴早就注意到何罗春那伙人跟眼前几人说话,她把钱递给四人,向四人打听:“何罗春那伙人跟你们说啥了?”
“跟我们说hello。”林聪趴在爸爸肩头说。
“这群老头净整这些五迷三道的事。”刘琴视线落在孩子脑后勺上吐槽。
好奇宝宝林聪直起身子,问:“阿姨,啥叫五迷三道呀?”
“五迷三道说的就是这群老头,他们年纪到了,走正常程序办理退休,厂里返聘他们,他们说‘我们工作了25年,好不容易熬到拿退休金享受生活的年纪,还把我们像牲口一样拴厂里白夜颠倒干活。’他们说了一大堆屁话,才说‘我们该享受生活了,我们不接受返聘’。”刘琴骂外边那群老头,“他们真不是个人,年轻那会儿跟人争到二三线历练,到二三线历练三五年,回来就升职,快升到一把手的位置退下来,退休金拿的高,真是国家的蛀虫。”刘琴骂完他们对工作的态度,又骂他们对子女的态度,“每个人都有四五个子女,八年前,只有一个子女留在身边,其他子女全下乡当知青了,知青返城,好多人都没工作,你说他们要是接受返聘,就有能力帮子女安排工作,安排一个临时工也好,他们就不,你们说吧,他们的做法迷不迷糊人吧。”
黄益民在心里吐槽不止外边那几人迷糊人,整个凤阳路居民都迷糊人。整个市区,在别的地方前面吊一根胡萝卜,别的地方的市民呼呼往前跑,在凤阳路前面吊一块金子,凤阳路居民懒得跑,非得把金子吊凤阳路居民嘴边,凤阳路居民才肯张尊贵的嘴咬住金子。
“阿姨,我爸爸和叔叔来找门面房的,凤阳路有门面房吗?”林聪问出口,刘琴愣住了,林北仨也愣住了。
谁也没料到小东西会问出这句话。
刘琴三十来岁,有一双儿女,女儿继承了爸爸的国字脸,儿子继承了爸爸的眯眯眼,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孩子可爱,但有时也挺为一双儿女发愁。
他们这儿的人喜欢给孩子睡扁头,她想她的孩子长相只能算得上……呃可爱?给孩子睡成扁头,她的孩子在一堆扁头里丝毫没有特色,自己不顾长辈反对,坚持给孩子睡成圆头,天天夸孩子有一个完美的圆头,孩子在学校跟同学吵架,一句我是圆头,打败了所有同学,简直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虽然林聪戴着帽子,但刘琴一天摸十几遍圆头,对圆头太熟悉了,一眼就看出林聪的头型也是圆头,觉得小孩的父母眼光跟她一样好,有一种找到了组织的感觉。
刘琴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但是她太喜欢小孩的圆头,总想伸手摸摸。她控制住蠢蠢欲动的手,清了一下嗓子回答小孩的问题:“何罗春就有两间门面房。”
林北三人竖起耳朵听。
这时,刘琴说起了其他事:“他小儿子、小女儿问他要钱买工作,这个死守财奴死活不给钱。”
何罗春不给钱,他小儿子刚谈的对象跟他小儿子分了,不知道是受到刺激,还是怎么了,被一个团伙拉进去当小偷,一个月前被公安抓走了。他小女儿被游手好闲的二流子骗了身子,前不久小产了,出了院就失踪了。
何罗春对外说他没有这一儿一女,就像没事人一样生活。
这些事儿刘琴是不可能跟他们说。
她跟三人东扯西扯,最后回归了正题,说:“你们要有本事,可以去找何罗春小女儿,何罗春的两间门面是他娘的嫁妆,老太太死之前说如果有一天国家把门面房还了回来,把门面房留给何罗春两个女儿当嫁妆。当时他两个女儿在乡下当知青,不知道这件事,他小女儿返城,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他小女儿说过这件事,反正门面房一直在何罗春手里。”
何罗春家老三,也就是何罗春的另一个女儿在乡下结婚生子,六年前带着丈夫孩子回来,何罗春到派出所举报他们家来了一群盲流,老三的丈夫和孩子被遣送回户籍地,老三也跟着回去了,再也没了音信。
刘琴觉得老三肯定和何罗春小女儿,也就是老五有书信往来。
她希望眼前几人能找到老五,告诉老五这件事,老五大概会联系老三。
刘琴希望两姐妹别顾忌父女情,找何罗春这个老东西拿回房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