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伍举在听得李然出言如此针锋相对,咄咄逼人。却也一点也不慌忙,眉眼间不经意又流露出了一丝笑意来,脸上也满是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
“呵呵,子明兄所谓之‘天命’,举以为无非便是两点。其一,乃是观其是否得了上天的眷顾,其二,是看此君能不能得到国民的支持。举以为,能满足此二者,便可视为‘天命所归’也。”
“共王之子围,其在成为新君前,会盟诸侯于虢地,并以为天下之盟主,此等功绩难道不是承了上天的眷顾?而吾国之国民在听闻之后,也皆是在那里欢呼雀跃的。这不正说明了寡君已经得到了民众的认可吗?”
“更何况,王子围乃如今共王之长,这是上天赐予他这样的身份,难道还算不得是天命所归吗?”
伍举话到这里,微微一顿,脸上泰然之色渐渐更甚。
而丰段此时虽说依旧是面色不改,但其实内心深处早已是“欢呼雀跃”起来:
哈,可算是有人能替他出得这一口恶气了!真是令人好不痛快!
而李然听罢,也对伍举此人是佩服有加。
真不愧是当年被晋楚两国同时争取过的人才,这些个外交辞令,此刻即便是要他李然来回答,估计也不过如此了。
而伍举真正难能可贵的地方,还在于他原本可是一介“行伍”出身!换句话说,他除了现在的“文”之外,却还有他“武”的一面,而这一能力,可是李然所不具备的。
而且,伍举这一生,几经动荡,数次沉浮,他所经历的事若是再串联起来,也足以是再写成一部小说。
而这样丰富的人生阅历,便也成为了他而今能够站在德明宫内侃侃而谈的资本。
所以,饶是博古通今的李然,也对他的这番话是无以辩驳。
毕竟,站在更高的立意上所发出的声音,又如何能够去驳斥呢?
于是,李然与伍举的这第一回 交锋,可算是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吃亏。
两相罢战,相视一眼,皆为之一笑。
话既已带到,而郑伯也已经答应了楚国的请求,将亲自前往楚国吊唁亡君。那伍举也就此准备是告辞了。
不过,就在伍举准备告辞临走前,顺便着他却又是多提了一句:
“对了,还有一事,需禀告君上。寡君于临行前是特地关照,郑伯前来吊唁之时,李子明需得是一道前来。”
待得此话说完,他便面向郑伯行了个稽首礼,并拱手往殿外退去,徒留了德明宫内的众人是一脸的错愕不已。
因为,他们完全不明白,伍举这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王子围居然要郑伯带着李然一道前去楚国吊唁?
这葫芦到底又是在卖的什么药?
难道说,如今李然已经成了人人都要的香饽饽了?就连刚刚篡位夺权的王子围都在那觊觎起来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众人当即将目光转向了李然。
而此刻的李然当然也是反应了过来,别人不知王子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又岂能不知?
“好家伙,这货还是贼心不死啊……”
李然不由暗暗一阵腹诽。
当初在虢地之会时,王子围便曾招揽过他,只是被他回拒了。
而今看来,王子围让郑伯带着他一道前去,这不明摆着是想要继续招揽他的意思么?
“不对,‘贼心不死’这四个字,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李然眉头一皱,顿时对自己的措辞感到一丝的肉麻。
……
德明宫内的宴席氛围,在伍举的到来后便悄然结束了。
待伍举走后,宫内的宴席自然也就散了。
子产与李然一道返回,二人在车舆内,就今日之事再度进行了商讨。
“子明当真是要随君上与侨一道前往楚国?”
伍举虽然只是提出了建议,却也并未明言其如若不从的后果,所以去或不去,最后还是要看李然自己的意思。
毕竟,子产当然还是希望李然能够呆在郑国的。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如今这种外交场合,对于现在的李然而言,反而是会平添了几分危险。
李然闻声点头,也颇为有些无奈之意。
“想来,今日伍举并不会无缘无故的只提了这么一句,肯定是那王子围有意为之的!”
“王子围此人刚愎自用,为人又喜怒无常。如今既已自立为楚国新君,那郑楚之关系只怕也是会徒增几分变数!所以,若只因李然一人而致郑楚失和,那李然的罪过可就大了。”
而郑国历来面对楚国的压力时,到底有多窘迫也自是不需多言。
所以,在这个大前提下,李然就算不愿前去楚国,但为了尽可能的息事宁人,他当然最好还是照办为好。
而且,他也知道,王子围虽是跋扈,但是他此行,却也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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