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乐“嗯”了一声,并且闭上了眼睛,她身子本就虚弱,舟车劳顿之下,很快便是睡着了。
李然低头看着祭乐微微颤抖的睫毛,一时觉得心疼不已……
等到祭乐熟睡,李然这才轻轻起身,替她盖好了被褥,并走到门口,却见医和正在熬制草药,当即便走了过去。
医和听到动静,知道是李然来了,于是起身上前躬身道:
“夫人睡下了?”
“嗯,是的!其实……这些煎药之事只让下人去做便是了,何劳先生亲自操劳?”
李然一边说着,一边是示意医和与自己是齐平坐了下来。
而医和则是微笑道:
“呵呵,反正时辰还早,且将明日的药给熬制好,到时热一热便可以服用了。而且,这药性也是讲究个火候的,那些下人过于粗鄙,胡乱煎之,只怕是不能发挥其十分的药效。既得闲暇,索性便由在下亲自来煎吧!”
李然闻声,也是不由叹息一声:
“先生之前以看病为由,曾劝诫晋侯勤政节欲,且又寥寥数语便让赵文子是重新出山!先生对于天下局势之洞悉,亦是令人敬佩。不知先生如何看待鲁侯出逃在外之事?”
医和闻言,却是沉默了片刻:
“请恕在下斗胆,在下以为,这鲁国之疾,早已是深入骨髓,又岂止是一个季氏的缘故呢?鲁国自隐公以来,废长立幼、杀嫡立庶之事便可谓是数不甚数。要说其始作俑者,却还是宣王当年,开得一个坏头啊!”
“宣王一时戏言,让鲁武公废长立幼。而其后隐公摄鲁,桓公弑其兄隐公;自桓公之后,三桓初立,孟孙庆父连弑二君。彼时鲁国便已成千穿百孔。其后,季氏一族,历三世而摄君,至季武子(季孙宿)之时,可谓公室已衰。现如今,鲁侯虽亦是励精图治,然则正所谓‘天时不予,人复何为’?得今日之败局,不亦宜乎?”
“再说回鲁侯,如今他有国不能归,但即便是最终归了国,恐怕也很难再力挽狂澜,扭转乾坤的。而且依在下愚见……恐怕……哎,世事难料,我本是一介医者,对此或许亦是难以看透。或许,只有老阁主他,才是当真看透了吧!”
李然其实也有这种感觉,现在被医和说破,心中也是暗叹不已:
“是啊,积重难返,即便是送鲁侯归国,恐怕也是不易吧……”
医和并没有作答,只将药罐是端了起来,并放在一边。
“老阁主曾说过,天道有常,凡事都须得顺应天时,行无为而天下治。也许,老阁主就是告诫我等,一切都须得是且静观其变,顺时而为,才是最好的办法吧!”
“只是……鲁侯之所以有今日之困,然亦是难辞其咎。而且,夫人她亦是心系这个弟弟,李然自是不能坐视不管的!”
医和闻言,又微微摇了摇头,并是叹息一口:
“正所谓‘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疾。’医和无有医国之能,也唯愿少主能早日觅得治世之良方,早日终止这纷扰的乱世吧。”
李然深深叹息,也是颇感无力。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可与人言者并无二三。医和的药也已经熬得差不多了,只需得放置冷却即可。明日一早,热了便可给祭乐服下。
李然见医和伸了个懒腰,便当即言道:
“先生也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还得赶路。”
医和笑了笑。
“少主也要早歇,似少主这般尽劳神之人,若是歇息不好,日后恐是要积劳成疾的呀!”
“多谢先生提醒!”
李然回到房中,见祭乐依旧熟睡着,便当即是轻声躺在她的身边,祭乐一个翻身,感觉到李然回来,将螓首枕在李然的胳膊上,蛾眉稍稍一动,又继续睡着了。
李然轻搂着祭乐,渐渐也就此睡去……
次日清晨,李然提早一步起床,将汤药给热了一下,然后端来要为祭乐服下。
只因这药实在太苦,祭乐也是难以下咽。亏得李然早就备好了蜜饵,祭乐每喝一口,便会添一口蜜饵。
如此一碗汤药喝完,四块蜜饵也是一扫而空。
祭乐见了,又不无牢骚道:
“这药委实太苦,如此服用,需到何时才是个头呀……”
李然在旁则是藉慰道:
“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话虽如此,但倘若不是夫君喂的,乐儿才不喝呢。”
李然正色道:
“乐儿此事可胡闹不得,无论为夫在与不在,乐儿定要准时服用才行啊!”
祭乐见李然那一股子的认真劲,却甚是俏皮的吐了个舌头,并嫣然笑道:
“夫君好生没趣,乐儿不过是跟你闹着玩的……现在药也喝了,我们这便还是快些赶路吧!”
祭乐还是心急,她也想要早些看到阿稠。
而李然出于稳妥起见,还是让马夫尽可能的安稳一些。
然而,终究是整日的风吹露宿,祭乐一受得风,这脸色也是一阵发红,一阵发白。
亏得是有医和跟随,在他竭尽全力的针药共治之下,祭乐的身体才算是得以经受住了这一番颠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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