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夏听得此言,沉默不语。
李然所言其实都是极为有理的,但是如果他选择因此而撤兵,这未免就显得也实在太过儿戏。
国夏稍稍是思索了一阵,这才说道:
“我们寡君倒也不是说非要将鲁国如何,只不过是训诫一番。如今,鲁国与晋国交好,而背弃了与齐国之间的盟好。如果就此听之任之,那我们齐国的处境岂不是愈发的糟糕?”
而李然似乎早就知道国夏会这么说,所以他是立刻接上了话茬:
“晋国如今依然是天下伯主,既为伯主,鲁国与之亲近也本是理所应该的。齐国若有意与晋国相争,便合该是复兴昔日桓公之治!若齐国国势兴旺,做到让四邻都能无有怨言,那到时候齐师所到之处,难道还怕无人箪食壶浆以迎齐师吗?”
“而若是只因鲁人亲近于伯主晋国,而引来了齐国的讨伐。那试问,齐国又将何以信服天下?!如此作为,岂不是……舍本而逐末了么?”
李然这一通说完,国夏不禁是陷入了沉思,捋了捋他那花白的两鬓,在那是微微点了点头。
而这时候,李然则是继续趁热打铁言道:
“而且,李某方才所言的这些,都还只是外因。其实……齐国亦是内忧深重,难道大夫果真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吗?”
国夏抿了一下嘴唇,并是拱手言道:
“还请先生赐教。”
李然则是朗声道:
“国大夫只怕也是当局者迷呐!然斗胆再浅言几句,还望大夫能够听得一二。”
“昔者,齐桓公三分其国,而有了国氏和高氏。自古以来,国高二氏皆为齐国之二守。其职责,正是为了拱卫齐国。”
“然而,这些年来,齐国的朝野上下,都只知田氏的仁德,却不曾闻国、高二氏。尤其是晏婴大夫过世之后,田氏又深得国君之宠信。在齐国的权势更是无人能与之匹敌!”
“齐侯如今既受得田氏蒙蔽,国君身边又无有晏大夫这般的人才,是以田氏如今便可以为祸齐国了!”
“就譬如大夫此番伐鲁,此既为田氏之驱虎吞狼之计呀!国氏带兵伐鲁,鲁人必怨国氏。齐鲁交恶,若大夫日后被冠上了这讨伐亲友之邦的恶名,试问,国氏的名望又将如何?大夫如今明为刀俎,却殊不知实为鱼肉啊!大夫若还不能明辨其中的玄机,那难道不愚蠢吗?”
国夏听了这些话,眼珠子不断的转个不停。
如果说李然前面的话,尚且还可算成是托辞,但是后面的这一番话,那可就是直接关乎到了他们国氏的未来了。
这的确是他所不得不认真考虑的。
“先生所言……倒也是有几分道理……”
“只是……此次兵事毕竟是寡君所下的命令,若是就此退兵,也恐是惹人非议!”
李然却是笑了一声,并是淡然道:
“呵呵,这有何难?待李然回去之后,只需得是让鲁国这边修得国书一封,乃是要与齐国言归于好。如此,大夫岂不就可无有后顾之忧了?”
国夏不由一愣,只因诏令之上,也的确是只说要他讨伐鲁国以示惩戒,却也并没有明言究竟是要拿鲁国怎样。
如果鲁国当真就此服了软,那对他而言,也的确是一个能够被接受的说辞了。
国夏也是不由得点了点头,并且承诺道:
“既有先生如此作保,那国某明日便选择退兵!”
“只是……国某虽是就此退兵,但也希望阳虎他能够从此有所收敛。若还是如此为祸于四邻,那恐怕就难有下次了!”
李然闻言,不由大喜,起身拱手道:
“大夫能为大局着想,消弭战事,造福于两国,李然在此感激不尽!”
随着他们二人的这一番营内密谈,营外的纷扰声也是日渐消弭。
只因孙武此番只是佯攻诱敌,此刻,齐国的追兵也大都已是陆陆续续的回到了营内。
而国夏,则是堂而皇之的,将李然和宫儿月亲自送出了大帐。
这时的齐营,只见其两侧列出两排刀斧手,并皆是极为警惕的看着李然。
李然却也不管不顾,只面带傲然笑意,与国夏是齐肩而行。
李然和国夏,就这样一起是出了齐军大营。
而褚荡这时也早就是在齐军营外等候了多时,见得李然安然无恙,便是立刻赶来与他汇合。
“先生!这些个齐人,当真是没一个能打的!……”
听得褚荡如此说,李然立刻是摆手制止了他。
国夏在旁听了,却也是付之一笑:
“呵呵,素闻鲁国多有虎将。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只不过……鲁国虽多猛人,却还是不及先生一人之智呐!”
显然,经历过了这一番论战,国夏对于李然也已是推崇备至。
李然听了,也是微微一笑:
“呵呵,大夫过誉了。今日李然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随后,李然在和国夏又一番见礼之后,便是拱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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