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一批的三仙币进入市场,缺乏货币的民间交易市场仿佛是干瘪的海绵,迅速将新币吸纳进了商业体系中去。
精美又看起来成色十足的新币,迅速取代了宋钱,成了南平流通的货币。
而旧钱是越来越花不出去了。
这些大户手上,都或多或少囤积了一些宋钱,只不过没有黄家这么极端,就府里所有的银子都换成旧钱囤着。
眼看着手里的宋钱一步步贬值,如今一枚“当十”的三仙币,只可以兑换到十五枚宋钱,如果换算成银子,比他们当初利用谣言掠夺百姓手里旧钱时候的比价还低。
《拍案惊奇》专门加刊了一期,用简单朴实的对话,向百姓宣传新钱法的好处。
同时隐约点出之前市面上朝廷废止旧钱的谣言,背后是那些大户想要囤积私铸。
这下子旧钱更是一跌再跌,而且依然用不出去,愿意接受旧钱的商家寥寥无几。
三仙币仿制困难,成色看起来又足,交易起来不用和以前那样判断成色,辨别伪币,流通起来方便多了。
谁还愿意继续使用麻烦又不方便的旧钱。总之,大部分家族试图利用朝廷铸币大赚一笔的梦想破灭了。
旧钱花不出去,新钱实在是仿制不出来啊!
这些大户请工匠算过,要铸造一枚同样成色同样外形的三仙币,要工匠手动雕刻,价值超过一百枚旧钱!
这还怎么仿制?
所有人都想不通,这死太监到底是怎么铸出如此成色的三仙币的?
难道真的是梦中神授?
听到苏泽说要兑换旧钱,这些大户反而感觉解脱了,他们纷纷叫好,但是苏泽又举手示意安静,补充说道:
“但是只能用‘当五十’的新币兑换旧钱。”
说完,苏泽让小太监将“当五十”的瀛洲钱发给众人,看到只比“当二十”大了一圈的新币,众大户心中又骂娘。
这“当五十钱”只比“当二十钱”用料多一点,币值竟然铸的这么大,摆明就是专门用来换自己手中旧钱的大钱。
要知道在金属货币时代,钱币上的数字并不代表钱币的价值,而是要大家觉得这个钱值多少钱才算。
这种“当五十钱”拿到市面上估计也只能换到三十钱的样子。
本来想要通过朝廷铸币,跟风私铸捞一笔。
却没想到这位陶公公不按常理出牌,不从老百姓头上刮,改从他们这些大户头上刮了!
可偏偏陶公公的刀锋利无比,旧钱想要用都用不出去,唯一能够提供兑换的就是陶公公这边了。
这些大家族也都被陶公公弄怕了,特别是那些手上旧钱少,山上田地也少的小地主,都忙着尽快止损离场。
这些地主忙着保证一定尽快甘结官司,将土地卖给陶公公,然后忙着乘坐撵轿下了五峰山。
这时候陶公公才从帘幕后走出来,这么大热的天,他可不愿意去巡视河堤。
见到这些骂他阉狗的乡绅们屈服,陶公公心中万分的舒爽。
“苏相公果然有办法,将这些狡诈劣绅治的服服帖帖的!”
苏泽说道:“他们手上的旧钱,还不足市面上旧钱的十分之一,真正捏着大量旧钱的是黄家和另外几个家族,他们还没松嘴呢。”
陶公公说道:“可是只要这些人松了口,就像你们读书人说的,好比是堤坝上出现了溃穴,整座大坝就会很快溃败吧?”
苏泽看向陶公公说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公公说的对,只要松开了口子,公公就能铸造更多的新钱,手里屯着旧钱的人就更慌了。”
果然和苏泽预料的那样,原本团结一致的本地乡绅同盟,内部出现裂隙后,开始疯狂的抛售旧币。
陶公公是照单全收,只是要将这些成色不一,含有物质各不一样的铜钱分离出铜来,又请来小尤公公再花费一番功夫。
这项技术难度不大,在明末的时候大明朝廷就大量搜集铜钱,铸造铁胆铜壳的红衣大炮,小尤公公在大鉴炉工匠的帮助下,改进了熔炼黄铜的工艺。
解决了原料问题,中秋之前,已经换足了旧钱的陶公公下令所有水力作坊马力全开。
铸币厂加紧时间运转,陶公公一手大钱,一手小钱,在福建成了散财公公。
那些在工地上劳动的民夫,陶公公撒的是“当十”和“当二十”钱,这些小钱通过民夫流入到了普通百姓手中,迅速在百姓之间流通起来。
“当五十”的大钱则被用来兑换大户手中的旧钱,那些手中囤积了大量旧币的大户知道陶公公是在抢钱,可是随着更多的新币进入市场,新币迅速填补了之前市面上货币不足的困境。等到中秋前夕,五峰山上除了黄家之外,其余家族基本上都屈服了。
黄家靠着典当家产,总算是打赢了争产的官司,可举目一看,其他地主早就已经离开五峰山这座大坑。
“打飓风喽!”
虽然南平县距离海岸线还是有些距离,但是今年的台风格外的凶猛,南平县已经连续下了两天的雨了。
屋檐上的雨帘掀开,身穿蓑衣的老管家冲进祠堂,对着黄家家主说道:
“老爷,五峰山上的河堤撑不住了!”
黄时行的父亲也是一名老秀才,他此时也没有读书人的风度,拉着管家说道:
“是那死太监掘了河堤?我要去府衙,不,我要去按察使司告他!”
老管家跪在地上说道:“今年飓风格外大,闽江水位已经涨了三成,今年没人修堤,自然是防不住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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