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上元日比以往人数少了很多。
虽然现在还不到晌午,但长安和万年两县的不良人还是敲着锣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大声地告诫所有进城的人。
告诉他们不要拥挤,看完了花灯之后不要多停留,前面还有更美的花灯秀,还有平康坊歌姬美丽的舞蹈。
如今东西两市成了长安两大特色,长安县新上任的代理县令段志感抱着横刀,带着一群衙役凶神恶煞站在西市的门口。
段志感终于换了身衣衫,如今他穿的是正是长安最流行的大鹅绒保暖服。
他紧了紧领子,衣裳应该是很久没洗了,领子都泛着油光。
段志感紧张地看着人群,嘴里不停的怒骂着颜善为什么还不回,看到这么多人头在面前晃动,他很不习惯,他紧张得总想去拔刀。
东市这边由万年县尉大牛带领,一群衙役用身体组成人墙,正在控制进入东市看热闹的人群,大牛看了一眼从身边经过的胡女,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就在刚刚他清楚地看到胡姬裸露在外那鼓囔囔的胸脯子上夹着一杯试喝的酒。
这个酒是长安新宠儿,是经过漫漫黄沙由驼背上运来的大宛葡萄酒。
这酒色泽鲜艳芳辛酷烈,味兼醍益,本来产自仙游县的仙游美酒是长安官宦富绅的最爱,但奈何最近国朝在对突厥对战,粮食控制的很严格。
仙游酒量很少,价格昂贵。
所以今年的仙游美酒听说只有在宫中宴席才只能小小地喝一点解馋,权贵都只能解馋,那市面上的稀有程度可见一斑。
大牛看着胡姬离去,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腰挂横刀的裴行俭带着大肥还有一群扎着丸子头的楼观学子大摇大摆走进了东市,他不用排队,身后的人自然也不用排队。
两边掌柜见到裴行俭,客人也不招呼了,远远地冲着裴行俭拱手行礼,大声地喊着小郎君上元日安好。
裴行俭报以好看的微笑。
如今东市的铺子虽然还是属于东市市署管理,但所有的商家都明白,其实眼前这个不大的裴小郎君说话也管用。
虽说大家安分做生意不用刻意地去巴结他,但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这生意永远都能这么做下去,而且现在进东市卖东西是颜和李家说的算。
所以,混个脸熟,将来万一有求于人也好搭话不是?
卖酒的胡姬是个知眼色的,见到这些掌柜谄媚的样子,她们就明白谁是珍贵的客人,谁是她们的财神爷。
裴守约还没走几步就被一群穿得极少的胡姬给围住了,看着她们胸脯上夹着的酒杯,裴守约就觉得膝盖疼。
上一次被李崇义拉到了平康坊,天地良心,就吃了几个热菜,看了一段舞蹈,其余什么都没做,可这事儿不知道被哪个不要脸的给师娘说了。
回去之后被安排在父母的牌位下罚跪,裴行俭在那儿跪,最恐怖的是师娘在那儿偷偷地抹眼泪,说着没把自己教好。
本以为师娘哭完了这事儿就过去了,谁知道这事儿根本就过不去了,实实在在反省了五天,每天跪三个时辰。
裴行俭看了一眼对着自己抛媚眼的胡姬,看着远处正在偷着乐的腾远,裴行俭伸手把胡姬拨到一边,没好气道:
“腾远,你笑什么笑,我就知道上次就是你告的密!”
腾远赶紧摆摆手:“喂,裴守约,饭可以随便吃,话不能随便说啊,我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我好歹在楼观学也算是后起之秀。
这种非君子的事情怎么能赖到我头上呢?圣人不是说了……”
“闭嘴!”一声轻喝传到腾远的耳朵里,腾远立刻就怂了。
腾远忘了自己姐姐也在这店里帮忙,回头见自己姐姐正瞪着一双大眼看着自己,闻言赶紧闭嘴。
裴行俭也没有想到陈腾氏也在,赶紧跑过去,一口一个婶婶喊的贼甜,楼观学其余来玩的学子也赶紧学着裴行俭的样子朝着腾远的姐姐行礼。
陈腾氏好歹也是官宦之家,这个场面虽然没经历过,但是礼仪不缺,笑着对着每个人说着好听的话。
见礼过后裴行俭就带着众人离开了,今天是难得的休日,也是好不容易求来的,如果今日不玩尽兴。
以师娘的脾性,下一次来长安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腾远虽然爱和裴行俭吵,却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见裴行俭他们要去玩儿,生怕这群学子被无良商家坑了,索性也走出了店铺,主动当起了向导。
这里他熟,别人都认识他,有他带路,大家能花最少的钱买到最好的东西。
陈腾氏看着腾远离开,看着店铺又来人,她就走到帘子后面,她身边的丫鬟见状,就主动地开始招呼客人。
虽然说官宦人家夫人呆在满是铜臭的生意铺子不好。
但是陈腾氏看得很开,哪有什么好不好,只有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好,至于别人要说就让他说去吧,自己心情开心,家里人过得好就够了。
楼观学如今已经有了两百多名的学子,这些学生一大半是庄子和附近县城百姓家的孩子。
另一小半则是无功先生之前的同僚和友人家的子孙,他们把自家的孩子送到仙游一半的原因是无功先生的为人。
另一半就是颜家的名声。
美中不足的是这些学子都是家里的老二老三,大多庶出,他们在家的地位一般般。
想想也释然,毕竟楼观学还没有学子参加大考,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名气可言,他们能把孩子送来已经非常可贵了!
无功先生也憋了一口气,发誓非要把这些孩子教出些名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