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把霍连山拉进他的世界里,他想要霍连山长长久久地留在他的世界里。
刚满十八的他将一切狗屁的道德约束抛之脑后,怀着满腔青涩又浓烈的少男情怀,迫不及待地向霍连山告白,换来的却是兜头盖脸的一盆冷水。霍连山咯咯直笑,用一种看待不成熟小屁孩的目光看着他,这不是齐文泊想要的。
“你喜欢我,文泊,可是很多人都说喜欢我啊。”
“喜欢可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口的,喜欢是需要压上筹码的。”
“所以,现在的你能给我什么?”
霍连山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年少的齐文泊说懵了,半天他只憋出一句无用的承诺:“那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找来给你!”
“我要什么,是个好问题,”霍连山思索片刻,一双漂亮如宝石的眼眸盯住齐文泊,而后慢慢扬起天真得有些残忍的笑意,一字一句如诱惑夏娃偷尝禁果的蛇,“等哪天你拥有了齐家,拥有了一切,就再来找我吧。”
“作为交换,我也给你你想要的。”他说。
九月
齐文泊陷入悠长的记忆中,直至某位不速之客靠近,将他神思拉了回来。
看清来人样貌,齐文泊脸色一下变得阴沉。他记得,此人正是叶时璋的贴身秘书秦玖越,上回霍连山主动搭讪的人。
秦玖越站在不远处,冲他礼貌颔首,叫了一声齐总好。
齐文泊扬起高傲的头颅,眼睛瞧也不瞧秦玖越,谁知对方却很不识相地走过来,瞄了一眼未解的棋局,露出一笑:“齐总这是在等人下棋?”
闻言,齐文泊抬眸看向秦玖越,眼神深沉,好一会才撬开金口:“你会?”
“小时候跟家里人学过点皮毛,”秦玖越不卑不亢,始终保持不显谄媚的微笑,“齐总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您解解闷。”
不过一介小小秘书,竟敢主动提出与他对弈。若是换作平时,齐文泊或许会当此人不知天高地厚,早就喊保镖将人打发走,但此刻他却心血来潮——他想知道霍连山感兴趣的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尤其是对方亲自送上门来给自己羞辱。
齐文泊冷冷一笑,朝对面空着的位置抬了抬下巴,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秦玖越坐到他的对面,就着眼前残局继续,执白子后行。
事实证明,秦玖越敢提出与之对弈,还真有两把刷子,下手干净利落又毫不留情,屡屡将齐文泊逼上绝路,直至最终葬送全局。
即使对上棋艺堪称一流的霍连山,齐文泊也很少输得如此干脆,而且是在这么一盘黑子本占尽先机的残局基础上输的。
秦玖越勾起了齐文泊久违的胜负欲,此后两人又连续对弈两局,斗得难分难解各有输赢,但总体上仍是秦玖越占据上风。
缠缠绵绵三局下来,齐文泊对秦玖越不禁另眼相看,他难得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极其清浅的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却将脸上冷峻阴沉的气势完全化去。
“下棋赢过我的人不多,而且到最后都输了。”他意味深长道。
哪怕齐家有一堆极其出挑的儿女,哪怕齐家掌权人最为看好长子,哪怕谁都不曾看好出身寒微的私生子,他依然赢下了这场棋局,一步步爬到齐家掌权人的位置。
齐家长子曾屡次在围棋上赢过他,但最后也落得个满盘皆输的结局。
秦玖越直直对上齐文泊如刀的审视,空手接白刃,脸上瞧不出任何惧怕或胆怯,他淡淡一笑:“方才获胜不过侥幸,以齐总高超的棋艺,肯定能赢到最后。”
说罢,他站起身,朝齐文泊略一鞠躬,礼貌道别。
厉承本想带秦玖越到马房,转头就不见对方人影,找来找去找到了休息区,远远即看见秦玖越与灭门仇人对弈。
他顿时觉得有些无奈,又并没有感到很意外。
秦玖越与叶时璋有些地方莫名很相似,比如他们都对自己过分的苛刻而冷酷,很喜欢将自己暴露在恐惧之中,越是感到恐惧,越是逼迫自己面对。
越是畏惧仇人,越要接触仇人,这是秦玖越此刻在做的。
厉承对此心知肚明,他在远处耐心等了许久,直至秦玖越从休息区走出来,他方才迎上去,一手握住对方的手,手背与掌心接触,触及一片冰凉。
“赢了吗?”
他双手握住秦玖越的手,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秦玖越任由他握住,并且在这阵暖意中逐渐找回实感,他说:“有赢也有输。”
厉承露出白齿笑了:“下一次你会大获全胜的,我有强烈预感。”
不管任何时候,只要看到厉承这堪比太阳的笑容,秦玖越整个人就莫名亮堂起来。他眼睛微微弯起来,也跟着厉承笑了:“承厉部贵言。”
“不说那些扫兴的,”厉承笑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不由分说地拉起秦玖越的手,往马房那边走去。秦玖越瞧着他后脑勺随风扬起的发丝,仅剩的那点儿雾霾也随之一扫而空,他在心里暗暗笑着道一声,傻样儿。
厉承一见到骑师就送开与秦玖越牵着的手,上前与之亲热地打招呼。负责接待他们的骑师生得高大英俊,肢体接触和言语间都表现出与厉承的亲近,看起来应该相当熟稔。
秦玖越不作声,将他俩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向来在外人面前情绪管理很好的他,此刻脸色却不自主透出了明显不善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