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他上药(1 / 1)

慢慢探出双眼睛,温凝雨隔着一段距离往里看,眉毛下垂,像一个做错事等挨骂的小孩。

“站那么远做什么?”审批许久公文的将军忽然开口。

温凝雨轻轻哆嗦,一点一点迈动脚步向前挪。

挪到一半,又停下来。

又挪,又停下来。

他以为自己很安静,殊不知这动静要是放在野外,早被狼群捕了去。

将军还是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也没有赶他走,过长的宁静让温凝雨感到严重不适,手脚无处安放,只能不自在地卷衣裳布料。

尉常晏余光撇到一片黑影,不知怎的,竟起了撩逗心思。

“你怎还不歇息?”他问。

温凝雨又颤了颤。

压迫感太大了,哪怕他再安慰自己,一棵草在一只狼面前,不过如同人类捏死一只蝼蚁般简单,砍它脑袋都是绰绰有余……

“我、我……”他很小声地吐出两个字。

尉常晏沉默等待。

显然,温凝雨已经用行动与哆嗦的声音告知他,并不知道这几万平的将军府内有客房。

“你就睡在这?”尉常晏又问。

其实,这是一个问句,不过温凝雨却不以为然,呆呆盯着他的脊背,反问“真、真的吗?”

尉常晏:“……”

他本以为他被收留后,身为狼族的自己与人类是最难交流的,殊不知这世间太大,以至于让他忘却,还有比与狼更难交流的“人”。

所以,他呼了口气,“嗯。”

音节落下,温凝雨始终盯着他,脚却一刻没歇下,小步小步往床边的榻上挪。

将军不知道还要忙碌多久,温凝雨强撑着不敢睡,毕竟将军总是给他一副冷冷清清,看不透的样子。

而且,听温灼姐姐说说,将军生于狼群,从小便以生肉为食,天性恶劣残暴,无论是灵敏度还是速度,都不是温凝雨一棵小草能比得上的。

若是将军半夜饿了,起来将他吃掉……

温凝雨越想越害怕。

不!他还有白露,还有小鱼姐姐,他不能被吃掉,也不能死掉!

一个时辰后,尉常晏盖完最后一个红章,转过身去,正好瞧见温凝雨侧躺在榻上,双腿悬在外边,可谓是不省人事。

那套黑夜早已褪去,如今换上了素白面料,松垮垮挂在肩上,轻纱落地,却不沾染染尘泥。

终与往日内的女装不同,如今的他是朴素的,纯洁的,是出淤泥不染的白莲。

可惜,白莲最会骗人。

尉常晏站起身,步步朝他走去。

不知道这是否又是个骗局。

待他熟睡后,再杀了他。

他得罪的人实在太多,想要他头的,取他姓名的,上到朝廷大臣,下到府中继母,二弟,而如今,还来了位身份不明的夫人。

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匕首,尉常晏死死盯着榻上的人,宫灯暗明若隐若现,尖锐边缘扫过下垂的羽睫。

最终,他还是松了手。

后者似乎感到有些微痒,眉头轻轻皱起,搭在脸旁的手也慢慢收拢。

尉常晏又看了好一会儿,从床边拿起块小毯子,给他轻轻盖上。

温凝雨不再动了,似乎已熟睡过去。

——

隔日,温凝雨是被一阵鸟鸣声叫醒的。

天已大亮,床上的将军早已不见踪影,原本杂乱的木桌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迷迷糊糊坐起身,清晨的太阳闪着暖色的光辉,让原本素白的衣料都晕上一层黄。

“咯吱——”房门被推开,温凝雨被吓得一抖。

门外的夜澈见状也感到冒昧了,退出几步,捧着一堆叠好的衣裳弯腰行礼,“那个……夫人,将军唤我伺候您更衣洗漱。”

温凝雨颤颤点头。

至于为何让一位男儿伺候更衣,温凝雨就不会多想了,因为他没人类心眼儿多,过度的思考只会令他根须脱落。

不过,昨日的伤口的药放在西府中还没拿过来,温凝雨独自更衣时想了想,还是将包在身上的纱布取下。

西南中虽无东南草药丰富,灵气充沛,奈何植被也不少,昨日鲤鱼帮他将部分叶脉接回,许是并不会影响他自合能力……

半个时辰后,温凝雨凭着记忆走到竹园。

白榆被关禁闭了,他不可以去药山玩,也不可以出去攒银子,而后将军又把他关禁闭了,他不能去御膳房,不能找菜伯,也不能吃菜伯的面。

所以,在这方面,将军是可恨的,虽然百杵并不懂爱恨。

但它就是不舒服,就像在变成人前,要先长出根茎叶,而如今这种情况,就如根须被恶意缠绕住,揉成一团,憋得他难受。

哒哒哒跑到一间红房后躲着,微微探出个脑袋。

印象中,将军似乎很少穿束腰衣,带护腕的。

刀剑斩破竹叶,卷起一片绿雨,明明春风温和十里,他却依旧冰冻不融,一剑横空,尘土飞扬。

温凝雨静静望着那个黑色的身影。

男人似乎在刻意隐忍着什么,他很痛苦,动作飞快,手中握着的,可形如一柄长枪,剑身挥动,仿佛这里便是战场。他杀人,不断地杀人,他卫国,不断地卫国,他痛恨,痛恨乱臣贼子……

“砰”的一声巨响,身旁多了一柄剑,温凝雨被他吓得猛地回神,脚下不稳就开始往后摔。

尉常晏站在原地,额角还有些汗,眼神就同这飘落的竹叶,尖锐而锋利。

他慢喘着气,明明有汗,却浑身上下透着冰冷气息,温凝雨坐在地上不能动,只能定定看着他朝自己走来。

将军把刺入墙内的剑拔出,又猛地指向他的脖子。

温凝雨每后挪一分,剑也跟着上前一分。

“你到底是谁?”尉常晏语气非常不好。

温凝雨要是再怎么笨,这会儿也感受到他的不爽,眼底的杀意都快溢出来了……

不对!

娘亲明明教育他,要知恩图报,对恩人,要顺从,可昨晚不是他救了将军吗,如今这般……

温凝雨眉头轻轻皱起。

不对的不是他,草也会生气!

所以,他鼓起勇气,“你、你怎能这样!”

尉常晏不动,依旧用剑指着他。

“知恩图报…乃天道礼数,我救了你、我……”

温凝雨不再出声,他哆嗦得厉害,过度的紧张感使得他身后猩红一片。

呼吸也变得不规律起来。

尉常晏一愣,见状,赶忙收起无名,蹲下身去掰过他的肩膀。

素白的衣料不知何时红去一大片。

他没多想,只是定定将他抱起,温凝雨少有地有些抗拒,不过体型上还是败给了自己。

“风逍。”尉常晏朝外喊了声。

几秒后,被叫到的侍卫叼着块饼,匆匆忙忙赶来,嘴里含糊不清,“来了来了!”

可当他看清自家主子怀里那个被染红白色的物体时,嘴里的饼更是直接落地,“这这这,将军你又做什么了!!”

尉常晏:“把我的药箱拿到卧房来。”

风逍:“!!将军!您知道您那叫什么药吗!”

那叫连我这种大汉都承受不了的消炎药!!

尉常晏自顾自往前走,不回答。

被放到榻上时,温凝雨还是有些抗拒,并不让他碰衣襟。

尉常晏也妥协,只是淡淡警告,“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自己选。”

温凝雨不语,悄悄侧过身。

衣襟滑落,没了外层的包裹,那片伤口便愈发显得触目惊心起来。

尉常晏想替他讲最后一层布料也褪去,不料才拉下一半,却被温凝雨按住胸膛制止住。

“都是男子,怕什么?”他问。

后者顿了顿,默默松开手。

冰箭,连白榆都需在床上卧个十多天的利器,一个没有修为,没有武功的人,却仅仅用半天便能完好如初般下床走路,这要是表现得再怎么不通人世,也不得以令人怀疑。

鲜血还在不断往下流淌,划过洁白如玉的肌肤,直到一个很淡的印记忽然浮现眼前。

尉常晏还不敢相信,眨眨眼后,印记便越发明显。

好似突然出现的,又好似不是。

“这个印子,纹上去的么?”他假装不经意地问。

温凝雨狠狠一僵。

他不知道自己竟虚成这副模样。

百杵因草药而生,几乎每一个凝成人的百杵,背上都会有抹印记。

它们可以是任何草药,有芍药,有白芨,名贵的,不起眼的都有。

只有他,长了个花不像花,草不像草的破东西。

很小一块,只有四瓣,一半粉一半蓝,远看似蝴蝶,尾处还划出长长一条红蓝交错,宛如台上乐舞的姑娘,绑着红蓝丝带,转圈时美不胜收。

可它又确实是一朵花,一朵没有柄,没有叶片的花。

“将军我——”

愣神间,风逍已抱着木箱匆匆感到,见将军与夫人这般亲密,抛下箱子就跑,嘴里还不断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两人:“……”

尉常晏捡起药箱重新回到原处,坐下,撩开他的头发,让两处伤口全都暴露出来。

温凝雨轻轻喘气。

好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靠得太近,他很不自在,可又形容不出哪里不自在。

身体,是滚烫的,血液流淌,冲刷,直到药粉洒落伤口。

——剧烈的疼痛使温凝雨不由得瞪大了眼。

手掌不自觉收紧,身后宛若烈火焚烧,热、烫、冰凉混合,温凝雨死死咬住下唇。

这不比冰箭打在身上轻,反而疼得更加剧烈,万箭穿心,连呼吸都是轻的。

尉常晏夹住棉花,依旧慢条斯理替人晕开粉末,直到温凝雨再也忍受不住闷哼一声,疼得骨子都软了往下垂。

胸前多了条手臂将他支撑住,身后依旧热火舔舐,他颤动着肩骨如同折断翅膀的灵蝶,细细哆嗦,细细晃动,冷汗直冒。

“呜……”

一丝泣音惹得尉常晏动作顿了瞬,再抬头,发现温凝雨已晕了过去。

温凝雨是在午后醒来的。

轻轻挪动身子,还是很痛。

也不知将军用的什么药,竟连他都承受不住,如今伤口麻掉了,也不知叶脉烧坏没有。

衣裳已经换去,不过还是素白。

温凝雨看了看窗外的烈阳,决定还是不要随便去找将军好。

毕竟那人阴晴不定,比温娘还要温娘……

府中这么一呆,便已夕阳西下。

尉常晏公文很多,自然没空理他,一但投入了,就得花很长时间去处理。

至到跑了一天的夜澈气喘吁吁赶回来,啪的一生将一封书笺按桌上,说话时,死不断气,“将、将军!我查清楚了!查清楚了!”

尉常晏面无表情,继续查看文章,“不急,慢说无妨。”

夜澈喘了会儿,终于顺通一口气,不过开口就是一顿暴风输出。

“我算是知道了!夫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温家小姐,按当地人话语就是,他曾经的娘亲是位医者,叫白苓,十六岁。不过还未熬出什么成绩便被骗去了当妾,过门时,还带着两名小孩。”

尉常晏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而后我与风逍去了白苓以前的家乡,小镇上的人说,那两只娃娃是白苓上山采药时捡的,还是两混血龙凤胎呢,家里人逼她嫁给温家老爷后,便带着儿子一并离开,白苓无法接受现实,一个冲动自杀了。”

“不久后,温老爷也跟着去世,温娘带着女儿温灼承了遗产,至于夫人和妹妹……”

夜澈顿了顿,继续道:“这种谋位针对的下烂子手段将军不用我说你也懂,只是,那个时候夫人还是个小孩,又因跟着姓温,如今二夫人为下您面子故意指定要村里的姑娘,而后就有了开头替嫁那幕,将军您名声不好,自然无人敢嫁您,她们想用夫人妹妹顶替,至于新娘子为何是夫人,我想将军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夜澈又顿了顿,弱弱开口:“所以,夫人可能是真的对您没有恶意,他可能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也不知将军您的地位……”

尉常晏没动,也没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怪不得。

怪不得温凝雨总是装作一副很怕他的模样,每次对话,眼神总会躲闪,那日白榆将他男儿身揭穿,还哭了,身为村中富家千金却连筷子都不会用……

也是位可怜人。

“将军,咋办啊,这可是欺君之罪,这要是让皇帝知道了,你怕是以冥王身份担保,夫人都难逃一劫……”

尉常晏回过神来。

案牍一放,蹲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尉常晏轻笑,“我为何要担保?”

夜澈:“??不是、夫人啊不对,他要是再怎么帮着温家骗您也是被迫无奈,你就这么忍心看着无辜人去死吗?”

尉常晏还真认真思考了番。

片刻后,再度开口,“我是谁?”

夜澈不知他为何这样问,只能顺从着回答,“安国将军啊!”

“还有呢?”尉常晏又问。

“冥王啊!”

“这不就对了,我的人,我为何要担保?”

夜澈猛地回神。

对诶!他怎么想不到!

将军不止是将军,还是冥王,世人不知冥王与皇帝关系好,世人也不知冥王与皇帝同样手握重权。

不然皇帝怎舍得将死剩唯一的堂小妹白榆放在将军府?

“我靠!将军你太帅了!”夜澈嚷嚷。

尉常晏搁下杯子,点点头,“夫人呢,这一天都在做什么?”

“哦对对对!差点忘这个了!”

夜澈理理衣襟,接着汇报:“就做了些很平常的事儿,就是我发现,夫人似乎很喜欢在一些植被底下呆着,也很喜欢水,最主要的是!”

声音卡住,夜澈呼吸加重,满脸都是嫉妒,“我在这将军府住十多年都未曾有一只鸟儿绕着我飞,虽然拉屎的有,可凭什么!同样是男人,他可以吸引那么多蝴蝶蜂鸟!还靠他肩膀上!凭什么!”

尉常晏:“……”

怕他还会继续抓狂下去,尉常晏只能转移话题,“他这天,都没有吃东西吗?”

夜澈一愣。

好像是的,早膳好像也没吃。

尉常晏:“……”

吩咐夜澈腿下后,尉常晏拿起刚刚的书笺,打开仔细品读。

一切资料都在告诉他,温凝雨这个人,对他并无害。

只是,狼的直觉告诉他,每一件事情都往往没有人类想象中那么简单。

“咔哒”一丝轻响,尉常晏猛地回头,剑拔开一半。

不远处荆桃交错的角落里,温凝雨缩在树干后,以为这样就不会被人瞧见了。

尉常晏:“……”

这智商,藏挺好。

“出来。”他冷冷道。

温凝雨见躲不过去,只能小心迈出脚步,再探出个脑袋。

“什么事?”将军的话依旧很冷。

温凝雨抠着树皮,咬咬唇,“我要,洗澡……”

尉常晏:“……”

他当以为什么……

“后园,静花池。”他说。

温凝雨:“后园在哪……”

尉常晏蹙眉。

后者见状,连忙摆手,“我我我知道在哪了!再、再见!”

只是疑惑的尉常晏:“……”

温凝雨一路上跑得飞快,生怕尉常晏忽然反悔不让他洗。

他没去过西南府的后园,毕竟这住所是在是太大了,光莲池就占两。

正着急,耳边飘来一阵轻风,几只白蝴蝶掠过眼眸,血红的余晖将其翅膀染上一层薄色。

蝴蝶在他面前转了转,温凝雨会意,跟它们往前走。

穿过棵棵早荆桃,空阔的绿野上,遍地雏菊映入眼帘,萤火早已亮起尾灯,依附着世间落日同伴舞。

矮丛冲起些许蒲公英,种子脱离本体,向着自由飘逸而去。

静花池里没有花,池上却开遍天野,池水清而静,却带着些许绿。

温凝雨走进些,一股浓郁的药香铺面而来。

好池子。

温凝雨心说。

可转过身去,又想到这是将军的池子,还是……不脱衣裳好了。

他怕到时候若是伤口再开,染红了,就不好了。

褪去外套,温凝雨整个身子都浸在药浴中,温暖的水分将他包裹,脉络疏通,就连被砍去的叶脉,也从此刻慢慢生长起来。

他呆呆地望着脑袋上方飞舞的蝴蝶,夕阳越发倾斜,那蝴蝶儿绕着他的指尖飞了一圈,最终宛若寿命耗尽般,轻飘飘落入池边小草里。

温凝雨愣了愣。

是一只白蝴蝶。

它的肩膀还在轻轻晃动,一条脆弱的生命,翅膀依旧在垂死挣扎。

其他几个还在飞,也不知是否有人落队。

温凝雨看着,有那么一瞬间,他懂得了“死亡”二字。

咬破手指,他将指尖抵在蝴蝶翅膀上,缓缓挤出一滴血来。

片刻后,那只蝴蝶竟惊奇般活了过来。

它展开双翅,绕着温凝雨指尖飞了一圈,最终落到关节处。

它在吸他的血。

温凝雨没反抗。

毕竟,百杵依靠万物而活,自然以奉献万物。

“你的茎脉很短。”

空旷的静花池中,响起一道很慢,却又无比沙哑的嗓音。

“我知道。”温凝雨望着手上的蝴蝶,回答。

“我说的是,你的命,很短。”

温凝雨眼睛转了转,“我不懂。”

老蝴蝶又继续说:“你很快就会死。”

温凝雨沉默了好久。

“我不知道死是什么。”

这下轮到老蝴蝶沉默了。

脱离指尖,它朝它的同班飞去,不远处的霞光流涌着,像人类不灭的血脉。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温凝雨听不懂。

“谢谢你小家伙,若有来生,我便在奈何桥渡你。”

它们挥动双翅,结伴同行,蒲公英脱离植株,花罢成絮。

因风飞扬,落地成根。

手臂忽然传来轻痒,温凝雨低头,却发现一节藤蔓缠上他的胳膊,卷了几圈开出红蓝色小花。

“长出来了吗……”他独自喃喃。

“双生花,死相抵。”

“逢古籍,念重华。”

“渡彼岸,破忘川。”

不知何处闹耳,音色混乱无比,像孩童的,西听,又好似老人。

温凝雨眺望远处那群蝴蝶,余光瞥见某个黑色的身影。

他愣了愣,想收回藤蔓,却不料关键时刻这个东西不肯配合,死活不肯回去。

“你快收回去!”温凝雨压低声音。

藤蔓还是没反应。

眼见着男人步步朝他走进,温凝雨一急,干脆给它拔了。

“嘶……”

有些百杵没有茎,他却有,可如今好不容易长出一条开花儿的,就这么被、

就这么被拔了……

他、他拔了自己的茎!

还没来得及委屈,脑袋上方响起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嗓音,“这可是大夫专门为我调的药池,光药材就找了三日,你泡了,我泡什么?”

温凝雨抓着藤蔓,愣愣抬头。

之间将军往往弯着腰,面上看不清表情,不过话温凝雨倒是听进去了。

所以他这是……

找错地方了吗?

温凝雨趴在岸边与他对视着,眉头轻轻皱起,最终当着尉常晏的面,将自己的脸一点一点没入水中。

下巴,唇瓣,鼻子都被水淹没,浑身上下只露出双眼睛,以及攀在石头上,被池水泡得粉嫩的指尖。

他并不知道这是药池……

他以为,静花池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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