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鸳(1 / 1)

温凝雨是被一阵寒风吹醒的。

夜深,迷糊间缩成一团,背后传来缕缕暖温,他忍了又忍,还是悄悄翻身,往热源处滚了滚。

触感不对?

温凝雨朦眬睁眼,室内烛火未熄,男人双目禁闭,嘴唇抿成一条线,哪怕熟睡间,也透露着一股强势的杀气。

见状,温凝雨愣了一会儿,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为何会睡在床上。

这时,寒风挤入木窗,虽凉,可放在春季就别有一番滋味了。

温凝雨愣愣盯着窗口,直到从外飘进一抹白。

很轻很轻,不知是哪脱落的海棠,亦或者是晚熟樱草。

直到那片白花落入枕边,缓缓融去,除一抹湿影,再无其他。

冰霜凌冽,水迹攀沿床柱,又被忽如其来的冷感堵了尽头,霜色千里,皑雪覆盖,竟凝出朵白花儿来。

温凝雨瞳孔猛缩。

他缓缓挣扎起身,见床上人未醒,便越发大胆,轻手轻脚越过,轻飘飘翻下床。

好冷。

真的太冷了。

温凝雨拉开木门,寒气铺面。

明明已是春末,此刻的将军府却不约而至飘起霜雪——不,不是霜雪!

温凝雨呼吸加重,想都没想就跨出卧房。

而在他不曾看见的地方,一双冰冷的凤眸轻轻睁开,眼底尽是杀意。

将军府向来戒备森严,至于夜半就没那么回事了。

尉常晏待府中下人很好,自然不会这里巡逻队,也没有守夜的规矩。毕竟以他的定力以及敏感度,若真有人要害他,早在战败那会儿就葬身火海了。

“凝霜!是你吗!”

空落落的庭院,偶尔吹过几瓣霜花,并无答应。

温凝雨又朝外边迈出几步,声音不算很大:“霜儿,别闹,快出来!”

夜半折枝露,霜花覆海棠。

空中划过一道白色光影,宛如神仙下凡,寒霜更为浓烈,竟漂泊到温凝雨无法承受的竟度。

他似乎也被冻住了,直到脊背揽上一双手,那人抱着他,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熟悉的冰寒包裹着,温凝雨一愣,连忙抬起头从她怀里钻出。

温凝霜一身雪白,散落的白发细长分明,月光下透着暖,却怎么也无法挽回女孩的活泼。

“你怎么来了?这里是将军府,你是怎么进来的?!”温凝雨有些慌乱,这要是随便被一个侍卫抓住,那么白露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带你出去!”

他说着,牵起妹妹的手就想走,却不料被温凝霜拉住了袖子。

温凝雨颤颤回头,瞧见女孩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浑圆,也不知里面装的啥。

她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了几下。

对于手语,温凝雨也只是半懂。

先前娘亲故乡小朋友们聚在一起时,也有个不会说话的女孩,整天摊开双手比划着什么,别人看也看不懂,学也学不会,她却自个儿乐着,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是想说,我受伤了,你给我送药来?”

温凝霜点点头。

“小鱼告诉你的?”

温凝霜再次点头。

温凝雨还想继续问些什么,身后传来“咔哒”一声混响,两人齐齐愣住,双双回望。

迎面飞来一支木箭,温凝雨甚至还没反应,温凝霜便将他拉到身后,抬袖一挥。

木箭恍若迷失了方向的孤儿,被人强烈扭转脑袋,飞速朝自己主人冲去。

偷袭者猛地别过身子,锐利的兵器狠狠扎入泥土中,掀起一片污秽。

四面挂灯瞬间燃亮,温凝霜护着身后的哥哥,凤眸紧蹙,霜花飘零。

紧接着,一个、两个侍卫走出,很快两人便被黑团包围。

夜澈看着平日里软软糯糯的夫人,再看看自家主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果真人心难测,他还是看走了眼。

“风逍。”男人冰冷的调子在耳边响起,听不出情绪,若硬要细入的话,那就只能用生气来形容了。

“在!”风逍回道。

“把夫人带过来。”

“是!”

温凝雨听闻,忽而从妹妹身后挺身而出,磕磕巴巴:“不、不是的!你听我解释!事情是——”

没等他说完,风逍已拉上他手臂,拽着他往后走。

温凝霜不肯配合,雪白的羽睫轻轻晃动,淡蓝的眼珠子内千里冰封。

“你听我解释——”

温凝雨还想挣扎,不料风逍狠狠拽了他一把,温凝霜怕他再度受伤,也只能放手。

将军夫人就像砧板上活蹦乱跳的鱼,扭捏着死活不肯配合,最终拉得风逍忍无可忍,来到尉常晏身后时,轻轻往他小腿上踹了一脚。

温凝雨中心不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尉常晏余光往后瞥,并无截止的意思。

温凝霜依旧不语,她一身雪白不染污秽,月光之下甚至比尉常晏还要清高纯净,气息不凡而冰冷,就连距几米外的荆桃数都凝上一层霜。

“好强的压迫感。”夜澈没忍住,深呼一口寒气。

对于正常人类来说,这朵冰花乃人间奇迹。

可对于尉常晏来说,不过凡间蝼蚁,什么修仙入道的,不过是人类为了逃避一死而创造出的借口罢了。

毕竟,他也非正常人。

四目相对,温凝霜看着他,尉常晏也不失压迫。

最终,他冷冷吐出三个字,“抓起来。”

温凝雨:“!”

话音刚落,几名侍卫一跃而上。

“不要!”温凝雨大喊着,抓上了尉常晏衣尾,人近乎要崩溃,“求求你,不要打!不要抓她!”

“她是我妹妹…是我妹妹!”

这不仅风逍一愣,就连夜澈也愣了。

没等两人反应,女子立在原地,如风雨不动的松竹,对于迎面而来的攻击,巧妙运用了自己苗条的身子,躲避迅速,白衣翩翩。

这再怎么看也不像是妹妹啊……

这两人,发色不同,性格不同,况且……

哪有妹妹比哥哥高啊!

忽然!银光四射,几块尖锐冰晶疾风而过,夜澈抬箭一甩,只听两声尖锐碰撞,那块冰晶便扫落泥地。

“这是……”夜澈直接看呆了。

“别打了!凝霜!温凝霜!!”

温凝雨还在嚎,直到瞧见妹妹手中划过一抹幽蓝,大感不安,没管在场的所有人,撕心裂肺地喊出两个字:

“白露!”

后者动作一顿,连带着指尖那束光亮也消失不见。

温凝雨见状,不知哪来的力气把风逍甩开,奈何还没站起身,后劲便传来一阵疼痛,眼冒金星。

尉常晏伸手接过被敲晕了的夫人,拦腰抱起,转身前,对两名贴身侍卫道:“解决了。”

温凝霜这边还打得不可开交,眼见哥哥就要被带走了,忍无可忍,一时天地交融,寒霜四起。

“霜花!寒冰斩!”

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愣。

就连尉常晏,也停下了脚步。

“轰隆隆——”天空旋起一个巨大的漩涡,紫蓝雷电双交,整个将军府都被笼罩于寒冰之下。

又是尖锐的爆炸声,地面劈出一条寒冰沟壑,刹那间!围攻的侍卫都被这股强大冲力击出几米。万劫不复,如同吞噬的深渊。

“操!怎是修道之人!这里可是将军府!”夜澈双手交叉挡在面前,只愿这股冲力能快速消散。

“霜花——”

“我霜你妈——”

未等她念完咒语,夜澈已举起银剑劈去。

温凝霜杵着不动,她像冬日里的冰雕,连路过的平民都要敬上三分。

“区区凡人,你也配?”

女孩嗓音回荡着栽满植株的庭院,空灵而冰冷,不知是神动了怒,还是霜花未融,嫉妒春天的到来。

“霜花,千云——”

“温凝雨!”

所以,这次咒语还是没能念成。

因为温凝雨突然呛出一口血,把尉常晏都吓到了。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脸色苍白,唇瓣更是血色全无,身体急剧哆嗦,像是被什么缠住一样。

“哥哥!”温凝霜大喊,三两下击退缠人的风逍,身体腾空而起,如雪夜霜花般飞到尉常晏身旁,缓缓飘落

当她看见晕倒在别人怀里,还带着鲜血的兄长时,别是一番自责上心头,脚下不稳,跪了下去,便再没起来过。

——

“滴答”

“滴答”

温凝雨缓缓睁眼。

他躺在一面清湖上。

这里草药丰盛,灵气浑厚充沛,交融的萤火四处飞舞,蓝植环抱着这片刻的宁静。

温凝雨愣了愣,起来时,发现身下湖水波纹粼粼,从源头的这边,一直游荡到岸边尽头。

闪发着白色幽光的蝴蝶围绕荧光树藤打圈,绿色蘑菇吸引萤火,时而从脑袋上吐出点点星芒。

头顶是吊落的铃兰花,五颜六色,各自闪着不同的光芒。

这是……哪里。

“有人吗?”温凝雨轻轻喊道。

巨大的幻境里,除了他自己的回音,似乎并无其他。

温凝雨疑惑,赤脚踩在湖面上。

奇怪的是,湖水明明没有结冰,甚至清得能看见深底出发着蓝光的小鱼,却没让他陷进去。

想着,温凝雨小心翼翼站起身,见没事,又跺了跺脚。

完好无损的湖面,除了水波游荡,连鱼儿都不乱群。

忽然,脚腕攀上一缕纤细的花藤,红蓝交缠,同样发着荧光,不过暗得可怜。

花藤像只弄丢主人很久的小猫,柔软地缠上他的指尖,尾尖,而后又伸出自己的脑袋,在空中甩了一圈。

温凝雨被逗笑了,“你想做什么?”

花藤听闻,软小的身躯弯成一个圆,又松开,尖锐的脑袋朝对面指了指,预想拖他往前。

“去那边吗?”温凝雨问。

花藤点点脑袋。

温凝雨没办法,只得跟着它过去。

穿透层层冰帘,这里除了没有日光之外,各种上等灵药,真的很适合百杵的生存。

还剩最后一面冰晶帘,那缠绕着的花藤,忽然就退了回去,缩在他的衣襟里。

温凝雨莫名其妙,抬起嫩白的手臂,撩开层层叠帐。

眼前一幕不由得令他一愣。

万千星火交加,淡蓝的双眸倒映出一片红蓝相缠,灵蝶乐舞,本是朝曦初破,霜雪冰零,枫火满天。

交融的光华璀璨夺目,犹如夏冬交错,谁也不复谁。

“这是……”

没等他呢喃完,大地巨震,无数碎石从高处滑落,鸳草四溃,身后是灼灼红火。温凝雨回过身去,凶火如海浪翻滚而来,云端那片无限繁恐,正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吞噬苍穹。

温凝雨被火光包围,淡蓝的双眸变得猩红无比,衣襟花藤冲出,形成一面巨大的结界。

霜鸳枫尾。

是……枫火!

温凝雨呛出一口血,猛地睁眼——

没有满天烈火,也没有霜雪冰川。

“啊啊啊!你怎么又吐血了!”

尉白榆拧干手巾,胡乱地就往他脸上擦。

温凝雨呆了好一会儿,呼吸急促,脸色白得恐怖。

“嫂嫂你别吓我啊!我也就被关了三天紧闭你怎么和大哥吵成这样了!!”

小姑娘显然比他还着急,手忙脚乱地一会儿把脉一会儿探体温的。

温热的掌心附上额头,温凝雨终于回过神来,开口时,声音沙哑一片,“凝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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