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雪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这和尚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强忍着怒火,澹台雪卿恶狠狠道:“但凡是在外名声显赫的云游僧人,哪个不是实力超群,修为境界更是起码在中士以上,你看看我,一个普普通通撑死要比别人强上不少的女孩子,像是能杀死三位名声在外的云游野僧人吗!”
园暮微微一笑,将澹台雪卿从头看到脚,诚恳回答道:“贫僧怎么看,小施主你都不像是一个有实力能杀死他们三个的人。”
澹台雪卿顿时语塞,她原本还想等这园暮坚持己见然后狠狠的嘲讽他一番,谁料想,他竟然坦坦荡荡的就承认怎么看那些人都不像是自己所杀。可这样不是更加令人恼火?既然你也看不像,那还拦着本姑娘做什么!不知道本姑娘急着去找人吗?
澹台雪卿紧绷着脸,刚准备开口,园暮大师就抢先说道:“可是还是有问题的。”
澹台血卿一愣。
园暮大师眯起眼,慢条斯理道:“贫僧年过五旬,虽说修为之上小有成就,但毕竟也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眼光向来不敢与那些长年沉寂在佛法道途之上的高僧相比,看错也是很正常的。你一个羸弱的女子,明明是未嫁之身,但双脚虚浮,眉心外散,发梢松散,显然已经不是处子之身——”
园暮说至此处,顿失将声音拖长了几分,果不其然,澹台雪卿闻言变色!
“住口!”被说破心事的澹台雪卿小脸霎间通红,按耐不住大喝一声!
——别动怒!这只是这个和尚的扰心之术!
澹台雪卿恼怒之下浑身已经微颤,可惜,如今的澹台雪卿身体之内,毕竟还有其他人寄居在其内!
天众的声音第一次这么急促,他与其余八部天龙众齐齐练手,这才分散了被澹台雪卿聚集而起的内息妖元,没有让一丝一毫的妖息流露在外,也就避免了让人识破她真实身份的意外。
——雪卿小主公!
天众第一次开口称呼澹台雪卿,那沙哑的沉稳声音同样也是第一次变得急促不安。
——这个和尚有古怪!他不是修得不是释教纯正佛法!他是释教密宗的人!从现在开始,定身守神,不管他怎么做怎么说,千万不可以被扰心神!实在不行,就闭目遮耳枯心,唯有这样,才能抵抗那修那不动禅的和尚!
“摁?”澹台雪卿一身冷汗,那在满是尘埃的大殿内都没有沾上一点灰尘的洁白衣裙出现了褶皱,一缕青丝斜下脸颊,汗珠凝聚在其发尖,透过阳光,折射出几道带着彩色的光,照亮了澹台雪卿本就白皙的脸庞,那精致的五官,在这一刻更是散发着一股不一样的魅力。
出人意料,园暮大师突然错愕的楞在当场,这也给了澹台雪卿摆脱他巨大压力的时间,毕竟,八部天龙不过是寄居在澹台雪卿体内,本身就没有得到操控澹台雪卿身体的资格,虽说是趁着澹台雪卿一身情绪迭覆失控,才得以强行夺取并控制澹台雪卿的身体,但这带给他们的反噬也绝对不小,此时,就算是天众,也无法像先前那样随意说话。
错愕之下,原木大师站在原地,紧紧的盯着澹台雪卿的脸颊,眉头时而蹙起,时而松展。
在园暮大师眼中,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年过半百的园暮大师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尽管他在那些世俗之人的眼中,他不过就是一个种了半辈子菜的孤苦老农,仗着一朝机缘得入宝刹寺为僧,成为宝刹寺园子辈年龄最大也是辈分最小的小师弟。但这些在园暮眼中,都不是他的幸运,他的幸运,在于入寺之后才有机缘看到了那一袭素衣披身的背影。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那袭素衣,这一点,没有任何人知道。所以,甚至是收他入寺的师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这个大道晚成的弟子要修习释教密宗最为苦涩的佛法,不动禅。
园暮不知道那个素衣披身的人是谁,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他知道那是女人,这是他孤身一人从未娶妻生活了数十年来唯一一次绝对肯定的直觉。
一袭素衣,仅仅只是一个背影,也是高高在上不许任何亵渎玷污的圣洁所在。
第一次相见,是在那满是污垢的农田之中,烈日之下他挥汗如雨,贫穷的他必须充当黄牛,才能让勉强养活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得以完成耕地。
那袭素衣从路边走过,弯腰咬牙拖拖拽着犁车的他只能用余光瞄见那一袭素衣,从淤泥地中走过,却没有沾上半点污秽。
梵音佛乐,突然之间在耳边响起,随着那素衣的划过,带走了烈日的酷热,带走了浑身的粘液,仿佛一瞬间,他来到了收获的秋季,看着满地茂盛的庄稼,就好像看到了今后一年丰硕的收成,不用再挨饿,更不用受那些催税催债之人的皮鞭之苦。
一个辛勤老农的幸福,不就是简单如此吗?
那一瞬间之后,素衣不见,梵音不再。但却让他发现,脚下的淤泥是那般的可爱,手中的缰绳是那么的柔软,头顶的烈日,此刻正微笑的看着他,为他鼓起加油。
园暮收回心神,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顶着烈日**着肩膀不顾田中淤泥的农夫,他已经脱茧成蝶,如今的他是宝刹寺园暮大师,是如今宝刹城众多年轻弟子的园暮师叔、师叔祖。
再次将目光聚集在澹台雪卿脸上,园暮大师轻叹了口气,这也让澹台雪卿顿失全身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