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一个眼中看得破,心中忍不过!”众人还在品味癞和尚那偈语中味道,忽然一阵洪钟般声音响起,震的个人耳膜隐隐发疼,思玉赶忙紧紧捂住耳朵,再看那道人,已然长身而起,走到余辽身前大笑道:“难怪你这秃驴安排下香饵金钩,原来你这徒弟心脉受损,你生怕老杂毛记恨你,因此使出这等手段!”这话一出,连余辽都是一脸惊讶,这道人只是看了自己一眼,知道自己身受内伤倒是不足为奇,但是如何连自己心脉受损都知道?那道人看了一眼余辽道:“小哥儿莫惊奇,你坐的离我如此之近,一呼一吸之间,我已尽知,待我吞下这香饵金钩,再来看你伤势罢”,说罢脸上一副喜不自禁,几步跨到那大锅前,癞和尚却在一旁笑道:“火候不到,你可想明白了?”那道人一听,伸出去的手顿时收了回来道:“秃驴说的是,火候不到,味道不到”,说着又急忙到哪已然烫热的一坛酒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东西,好东西,莫说是香饵金钩,就算是你放了鹤顶红,穿心散,杂毛也顾不得了!”第三旻在一旁听得不由一笑,瞧了麹管家一眼道:“看来这道长和大和尚,原本是一路人”,说完才发觉麹管家脸色有异,麹管家一回神间,见第三旻定定的看着自己,这才慢慢道:“这道长乃是一代前辈高人,不知道大和尚如何竟认得他?”。
第三旻听麹管家如此说,心中也是一震,脸上却如常道:“看来大和尚今天带我们是来见见世面了!”再看那老道时,也同方才思玉一般,到处找碗盏要去舀酒喝,思玉在一旁道:“道爷不用找啦,我师父连你的厨房都拆了!”那老道看了思玉一眼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自从你这强盗师父上山,我早就当这几间房子已成无有,他还只是拆了一间,若是杂毛今日不理他,只怕你那强盗师父放一把火给这里烧了都是有的!”说着忽然眼睛一亮,将癞和尚方才用作菜刀的那把剑捡了起来道:“喝酒的物事有了!”
思玉见那道人拿起剑来,刚想说这剑上又没有个舀子,难道一点一点在酒坛里蘸着来品么,话还未出口,就见那老道反手一剑劈在身边的一杆青竹上,剑身回转,如同刻字一般在那青竹上又点画了几下,随手将那剑插在地上,挥手一拍,一节竹筒平平的向着思玉飞来,那青竹的上半截这才缓缓倒下。思玉赶紧伸手接住,就听那竹筒崩的一声,多半截半爿应声而落,只有一寸宽连着剩下的小半截竹筒,恰好是个酒舀子,思玉再看那切口,一点竹丝也没有,分毫都不像切出来的,倒像是精心打磨出来的一般,心中一喜,就见那老道手中也拿了一个,对着她晃了晃。思玉也来不及细想,赶忙跑到那坛酒前,一老一少,将那黄澄澄的热酒,一人舀了一杯,思玉知道这酒热了许久,已经烫的十分热,提在手中,一边闻着那味道,一边等着那酒稍稍凉些。老道却舀了满满一舀子,一仰头,一口灌了下去,看的几个人都是喉头一紧。
“好酒,好酒哇!哈哈哈哈”,老道一舀子热酒下肚,顿时大声赞叹,猛然一转头对着癞和尚道:“秃驴,酒肉虽有,似乎还少了一样东西罢,老杂毛若不疏散疏散筋骨,只怕胃口不开,心头不畅,许多事不免想不起来!难不成秃驴你为了你这徒儿,竟然要亲自陪老杂毛走走把式么?”
癞和尚赶忙摇手道:“不成不成,我那点微末道行,怎么能陪着道爷你走把式?况且秃驴好吃懒做,游山玩水,早年学下的那点功夫,早就撂下了,不过今天另有能人!”,说着一指第三旻道:“这位乃是淮南第三家的主人,想必老杂毛你也听过吧?还不赶紧请第三主人赐教你几招?”
第三旻见癞和尚将事情推给自己,不由的心中一慌,他方才听麹管家一句话,已知这老道绝非等闲之辈,方才那一手剑劈青竹的本事,就非寻常剑客能做到,正听道老道要和癞和尚过招,想看看癞和尚根底,哪知癞和尚竟然抬出他淮南第三家的名号来,正想用言语再将这事推给癞和尚,就见老道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他是淮南第三家的主人?这可奇怪了,江湖上号称第三家武学高深莫测,这主人家怎么会是一个毫无功夫之人?”癞和尚在一边笑道:“主人家不会功夫那是常有的事情,人家有那等功夫高强的家仆管家,不就成了?”老道听了这句,扫了一圈第三旻身边的几个家仆道:“这都是些粗俗武人,只够老杂毛疏散疏散手指头……。”眼光忽然定在麹管家身上道:“不错不错,你想必就是那管家了,秃驴有眼光,这管家或许比你这酒和肉要来的有滋味!”
麹管家见老道看着自己,心知这老道眼光犀利无比,在场个人身上的功夫只怕难逃他眼去,当下一抱拳道:“晚辈当得陪前辈疏散疏散!”,老道见麹管家并不相拒,哈哈一乐,猛的脸色一变,将手中酒舀子往后扔了出去,这才回头喊道:“一个女娃儿怎地如此贪杯,须得给老人家留的几杯才好!”原来思玉在后面看老道和几人讲话,喝了自己方才舀出来的那一竹舀酒,不免喝的口滑,竟又多舀了两下喝了,正要再舀时,就觉手中轻轻一震,手中竹舀脱手飞出,这才听见那老道埋怨,知道是老道嫌自己多喝了一些,当时莞尔一笑道:“好好好,给您老人家留着罢,索性我把那一坛也给您老人家热上,等那火腿火候到了,您老人家正好一齐品用。”老道这才回嗔作喜道:“如此才是女娃儿做派么”又向着麹管家道:“管家既然应承,老杂毛也不客气,先尝尝我这路百味掌!”,话音未落,麹管家就见身前掌影重重,随即脚下一动,展开身形,就听啪啪啪爆竹一般连响,两人瞬息间竟然换了十几掌。
癞和尚看着两人在竹林间穿梭来去,悄悄的走到思玉身边道:“老杂毛今天看来要疏散的胃口大开,这点酒肉,只怕经不起他吃了哟!”说着自己舀了一口酒,又拿起另一个舀子对思玉道:“给你师弟也过过口,省得一会什么都没有!”思玉也是偷偷一笑,拿起一个舀子,舀了一口给余辽送了过去。癞和尚喝了一口酒,索性坐在地上,看那二人拳来掌往,一边自言自语道:“几年不见,老杂毛越发犀利了!”
此时麹管家却心中大骇,自从那老道叫出“百味掌”,麹管家就知道这路章法必然变化多端,哪知一交上手,才知道这掌法哪里是“变化多端”四个字能形容得了,连出掌的部位都匪夷所思,有时候老道明明是一掌撤回,哪知反手就变了招数,翻成一招极厉害的杀手,自己根本无从知道这老道那一掌是攻,那一掌是守,就觉漫天都是掌影,只好打叠起全部精神应对,这才堪堪抵住,哪知自己刚刚稳住身形,那老道却哈哈一笑,化掌为指,口中叫道:“不错不错,确实有些根基,再来尝尝我这绝味指!”,思玉正将一舀子酒送到余辽跟前,听那老道喊出“绝味指”,不由的噗嗤一笑道:“百味掌,绝味指,这道爷倒是绝不辜负这饕餮二字,不知那拳法和腿法,又叫什么?”
她本是自言自语,哪知那老道听在耳中,一边手中不停,一边哈哈大笑道:“我这拳法最淡,简直味同嚼蜡,因此也叫无味拳,你师父最是看不上眼!”说着竟然变指为拳,果然轻飘飘的在麹管家身边游走,倒是麹管家见这拳法轻灵飘动,脸色一变,如临大敌,向来武学中拳法讲究沉,稳,狠,疾,这老道竟然反其道而行之,一路拳法走的都是轻,柔、飘,飞的路子,老道却一路武功并不使到底,似乎要让思玉知道他这武学到底都是些什么功夫,口中连连喝到:“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尝尝我这路鸡肋腿法……不错不错……有道是群蚁附膻,品鉴品鉴我这附膻爪……哈哈哈,果然好功夫,这一场疏散的有滋味,试试我这滋味脚如何!”
说话间,老道竟然招数数变,拳掌指爪腿脚竟然全都使了一遍,猛然间招式一顿,面带惊异的看着癞和尚道:“秃驴,这人是第三家的?”癞和尚正舀了一口酒要喝,随口接道:“第三家麹大管家,那还有假么?”说着话,却对那老道使了个眼色,老道一愣,呵呵笑道:“看来我久不在江湖,倒有些孤陋寡闻了,待我好好领教领教才是!”麹管家正被这老道一路杂七杂八的功夫逼的手忙脚乱,忽然见他停下,也自松了一口气,只道是这一场比试就此歇下,哪知老道看着他诡异一笑,左掌扬起,似乎飘若无物,右掌下沉,却像拨开什么一般,麹管家苦笑一声道:“抚云拨雾手,前辈果然是括苍剑隐迟道长!”那老道也笑道:“你既然认得,知道该当如何了罢?”说完也不等麹管家答话,身形飘动,双手果然如抚云拨雾一般,麹管家知道这路掌法看似轻柔无物,后劲却极为刚猛了得,若是让一掌及身,只怕当时就要骨断筋折,肺腑碎裂而亡,当下再不怠慢,身形一凝,使开家传烈风掌法,刚猛威雄,极具声威,掌风到处,连手臂粗的青竹都被扫的弯了下来,癞和尚在一边看着笑道:“风卷残云,老杂毛,看来麹管家这掌法正是你的克星,让你无云可抚,无雾可拨,哈哈哈”
“哼!”老道冷哼一声道:“就凭这点风,也想吹云散雾么”说话中双掌一振,整个人如同一片落叶一般,在那麹管家掌风中飘来荡去,此时除了癞和尚,其余几人都已看的呆了,那老道将自己身形全都托在麹管家掌风之上,麹管家掌力虽然刚猛无双,却似用一个大蒲扇拍打一根羽毛一般,看似那老道被麹管家掌风牵引而动,实则是麹管家颇感无奈,只能求得自保而已。
“小心了!”两人正在激斗中,那老道忽然喊了一声,麹管家心中一凛,就见老道双掌忽然一分,左掌进,右掌退,麹管家此时也不及思虑太多,横掌当胸,力凝左掌,右掌之上却带着一股风雷之声左引,将面前破绽尽数封死,哪知那老道呵呵一笑,身形随他掌力飘动,不等麹管家回过神来,眼前人已不见,心中大叫不好,只觉自己后心被人轻轻的印了一掌,顿时心中一灰,原来这老道正是要他全力封住身前,自己身形却随着他掌力一动,飘在身后,正是两人一错肩,右掌反手推出,恰好印在他后心上,只是这一掌中并为蕴含内力,因此只是轻轻拍了麹管家一下。
“前辈果然武学深湛,晚辈佩服!”麹管家情知这老道让了自己一招,当时跪在地上,那老道脸上似笑非笑道:“你们第三家虽然在江湖上有些恶名,却没有甚么恶迹,因此老杂毛今天且放过你一次,也是我盼你回头是岸的意思,你自己好生思量罢!”说着却对正在往大锅底下添柴的癞和尚道:“不好不好,筋骨虽然疏散了疏散,心里倒留下一些不爽气!这酒肉吃起来未免有些差了”
说完一声长啸,右手五指虚拢,就见原本扔在地上的那把剑,放佛有个绳子系住一般,铮的一声飞了起来,落在右手中,却不实握,剑柄毫不着手,麹管家登时脸色一片惊惧道:“这是………虚空引!”只见那老道缓缓转动剑柄,虽则手法甚慢,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剑身化作一道道流光掠影,在老道身前划过,众人看的都是惊异不已,思玉一脸惊讶的走到癞和尚身边道:“师父,这道长为何如此拿剑?若是与人兵刃相交,他这虚握,那剑岂不是飞了出去么?”癞和尚看了思玉一眼,一语不发,走到那小溪边捡起一个石头来,猛的朝着那老道扔了过去,这一下用力甚猛,那石头呜的一声,直奔剑光中老道面门,哪知刚触及那剑光,就如同砸在一堆棉花上一般,被一股大力托住,瞬间几道剑光围着那石头一转,就听嗤嗤几声,那石头竟然被剑光绞的粉碎,扑簌簌落在地上。思玉直惊讶的张大嘴,一声也出不来。
那老道用剑光绞碎了癞和尚扔过来的鹅卵石,又是一声长啸,手中长剑一阵上下翻飞,思玉站的颇近,就觉一阵阵剑气从那老道身周散了出来,赶紧退后几步,再看那老道时,却已然收剑立定,那剑柄仍是虚握手中,麹管家在一旁道:“江湖上传闻括苍剑隐迟道长这虚空引剑法为江湖剑法绝颠,果然名不虚传,剑随力动,力透剑身,人剑合一,只怕江湖上再无此等功夫了!”说完一阵山风吹过,那老道身边一丈之内的青竹忽地寸寸断开,仿佛被人用锯子锯开般整齐,纷纷散落在地上,众人这才知道麹管家并非有意奉承这老道,必然是看出这其中奥妙所在。
老道听见麹管家如此说,不禁得意一笑,随即正色道:“江湖传闻,不足为凭,若说剑法,这虚空引还称不得‘再无此等’,武学之道,也是学无止境,若是我有朝一日能让那个人说出‘再无此等’,才不枉费我钻研出这虚空引的一片心血,若说对阵么,这世间除了那个人的剑法,还有一位高人前辈的掌法登峰造极,我这剑法与他相比,不过三岁娃娃的玩意罢了!”说完却看着癞和尚道:“秃驴,我说的可是么?”
癞和尚却是一脸不置可否道,抽着鼻子道:“嗯……。火候到了,火候到了”,说着将那大锅锅盖揭了起来,顿时人人都觉一股浓香扑鼻而来,就见竹蓖上被切成方块的火腿,鲜红明亮,脂肉分明,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让人馋涎欲滴的色泽,老道一见,一把将剑扔在地上,也不顾着烫,用手拈起一块放进嘴里,这才回味道:“甚么武学也及不上这口腹之欲,秃驴,且不说你武功如何,就老道看来,你用来摆弄吃食的心思,只怕世间胜过你的不多了!”说完品着那一块火腿,忽地道:“原来好东西还在下面!”说着一把将那竹蓖提起,看着锅里还在微微翻滚的酒液,攸忽伸出二指,从里面夹出一个东西来,原来是被癞和尚切下扔到锅底的那个火腿爪尖,被这好酒在锅底炖煮这许久,早已味透其中,老道拿起这个爪尖,就如同得了一个宝贝一般,也不管周围众人看他一片诧异的眼光,就地坐下,在哪里大啃特啃。其余众人也早被那肉香酒味撩拨的肚中饥饿,只是碍着这酒肉都是癞和尚给这老道备下的,只好看着干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