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请教这位哥儿尊姓大名,师承武林哪一位前辈高人?”人医崔无害放下宇文远左手,淡然问道。虞允文心中一紧,见这三人都是面色不善,独孤胜一路之上虽对宇文远多有吩咐,只是仓促之间,这三人仓促发问,宇文远又生来不会这般遮掩,一句话说错,只怕便被这三人看出破绽来。
“晚辈……晚辈宇文远,乃是临安回风掌曹老前辈门下弟子……”宇文远结结巴巴答道,这回风掌曹秋风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望,宇文远又是一口临安口音,冒顶他人门人,只怕不易,因此独孤胜一路之上教他说自己乃是曹秋风门下。虞允文见宇文远虽说的磕磕绊绊,却也没说漏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曹老前辈?”神医崔不害冷笑一声道:“这位小哥儿,你跟旁人提起你师父之时,都是称作曹老前辈么?”宇文远还未回思过来,虞允文心中突的一凉,方才只觉宇文远话中有些不妥,此时被崔不害一说,登时明白,宇文远一时紧张之下,称那曹秋风为曹老前辈,哪有自己徒弟这般称呼自己师父的。宇文远此刻也明白过来,知道自己已是露了破绽,看着虞允文不由一阵尴尬。“你二人如何看?”神医崔不害看了他二人一眼,却转头对着人医鬼医二人问到。
人医崔无害思量片刻道:“他身上这份内力,雄浑磅礴,悠久绵长,便是这小哥儿打娘胎中所练,也到不了如此地步,不过他全身脉络,心脉中内息最弱,这份内力想必是高人打入他体内,护住心脉所为,只是他心脉之伤颇为奇怪,又像是因伤成病,已有近十个月之久,又像是两三个月之前才得如此…。难不成竟然被人伤了两次?”
鬼医崔去害也微微点头道:“除了经脉中这份内力,还有这封穴的指力也非常了得,阴阳相济,劲力精微,非一般人所能为,心脉内力微弱,只怕便是由此而来,就这份指力而言,江湖中能有这般造诣的,不过三人。”
神医崔不害这才颔首说道:“心脉之伤乃是十月前的,至于那两三月之象,应该是两三月之前被这指力封穴之人设法化去了,因此有这般怪异之处,看来这小哥儿来历不浅吶!”
虞允文同宇文远此刻都是满脸惊诧,只这片刻功夫,这三人便知道宇文远身上之伤的大致缘由,连这何时受伤,因何身上兼有这般护体掌力指力,古怪内力何时化去都辨的出来,当真神乎其技。独孤胜曾言这三医在医术上已是登峰造极,看来绝非虚言。
神医崔不害看了虞允文半晌道:“虞先生,你是光明磊落之人,不妨直说,这哥儿到底是何人徒弟,又被何人所伤?被何人所救?”
“这个么……”虞允文此刻心中倒是有些不安,若是照实说了,这三人只怕要将自己二人即刻逐出,若不实说,依着这三人本事,只怕也难以蒙混过去,况且他三人对宇文远身上之伤一试之间便了如指掌,看来也只有他三人可救,心中实在是有些两难。
“虞先生不说也罢!”鬼医崔去害瞥了一眼宇文远,笑吟吟开口道:“看来这远哥儿师父在江湖上名声有些差劲,想必做过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也罢也罢,师父有错,也不能祸及徒弟,既然是虞先生带上山来的,咱们兄弟也当得救上一救,不过死活,咱们可不敢打包票!”
“我师父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宇文远慨然道,他原本心中也颇为忐忑这三医本事,只怕自己遮掩不住,只盼虞允文有甚么办法能遮的过去,哪知这鬼医说到自己师父做过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这句话事关癞和尚名声,他一时心中激动,便应声嚷了出来。
那鬼医等的便是宇文远这一句,当下紧跟着宇文远追问到:“你师父是谁?既然没做过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如何不敢以真名相示?”虞允文赶忙道:“远哥儿师父乃是世外高人,隐姓埋名已久,因此不愿以真名示人,倒不曾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个虞某愿以姓名作保!“
“嘿嘿”鬼医冷笑一声道:“虞先生,你这保人未免太轻信于人了?江湖中多少隐姓埋名之辈,只怕手上都不干净,说是退隐江湖,实则是藏头缩尾,学那乌龟王八一般躲了起来,否则一旦为别人所知,不知有多少仇家前来寻仇。这位小哥说自己师父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怕是你师父不曾告诉你罢了!不过你莫怕,你师父是你师父,你是你,咱们分的极为明白,绝不让你那为非作歹的师父连累了你”
“我师父不是乌龟王八,也不曾为非作歹!”宇文远见鬼医之话愈来愈是尖刻,癞和尚虽确实有些藏头缩尾,不敢在江湖上抛头露面,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这乌龟王八四字,如何忍得住?当下脖子一梗道:“虞先生,我师父是豪杰之士,收的徒弟不成器,也不是孬种,我这伤可以不治,不过一死而已,我师父这名声,绝不能为了我被三医前辈看的低了!”
虞允文见宇文远一脸怒气,再看看鬼医一脸诡异笑意,心中不免长叹一声,如今且不说自己有没有办法能让三医不去理会这宇文远师承来历,便是这鬼医,只怕在这几句话中早已看破宇文远性情,若是再说下去,言语相激之下,宇文远如何耐得住鬼医对癞和尚这般诋毁,事情迟早要脱口而出,但心中仍是存了一份侥幸之意笑道:“远哥儿这位师父,乃是临安城里一位高僧,至于这姓名,在下的确不知,只知道这高僧法号了缘。”宇文远原本是要直说自己师父乃是铁书生,见虞允文忽然说出这“了缘”二字,倒是一愣,这了缘乃是癞和尚在襄阳道上装作正经和尚所起的一个法号,倒也算自己师父一个名字。
“临安城里高僧?了缘?”三医不由的都是面面相觑,神医崔不害看着人医鬼医道:“那老和尚法号可是了缘么?”人医崔无害沉吟道:“临安城能在武林中称的上高僧的,只怕也就这老和尚一人,只是他从来无名无姓,也无法号,如何又叫做了缘?不过若如此说,这位小哥身上内力精纯雄浑之处,倒有几分像他,若这内力是他的,那么那份指力岂不是独……”三人话未说完,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虞允文见他三人如此,心中不由窃喜,看来这三人将这了缘当做癞和尚的师父,这老和尚在三医心目中声望地位都极为尊崇,虽是和癞和尚有关,想必三医也不敢贸然相拒,就见三人都是一脸怀疑之色看着宇文远,知道他三人此刻只怕还未必尽信,当下道:“远哥儿,将你师父传你掌法,演一路与三位前辈看看,或许他们能看出你这师承来路!”
宇文远此刻也知虞允文心意,只是这般一来,自己便算是认了师祖为师父,岂不是和癞和尚成了师兄弟?心中虽不情愿,也知自己要真将癞和尚说出来,只怕要给虞允文添不少麻烦,当下勉强将错就错,将那望海潮掌法中参差势使了一路,三医并未见过这望海潮掌法,都是看的愕然不解,如同劈柴挑水一般的粗重功夫,如何是这般高人所授?
“远哥儿,不知你师父在临安那座寺庙挂单?”鬼医崔去害到底有些疑心,忍不住问道,宇文远一愣,自己师父乃是一个野和尚,若说这挂单,自己当真不知,不过当日假冒了缘和尚之时,曾说是灵隐寺来的,当下答道:“灵……灵隐寺”
“灵隐寺?”三医顿时一怔,神医脸上诡异一笑道:“不知虞先生跟你师父是如何相识?”
“三医前辈……”虞允文见三人越问越详细,宇文远本来就拙于言辞,这般问的多了,迟早要露出马脚,赶忙要接过话来,神医崔不害看着虞允文冷冷道:“虞先生安坐!”音声虽是不高,神色极为冷峻,虞允文不由一噤,只是用眼看着宇文远,只盼他能将此话交了过来。
“我师父……我师父……跟虞先生是在浙西道上相识的”宇文远见三医不让虞允文开口,只好自己掂掇着答道。
“浙西道上?那尊师又如何知道虞先生与咱们兄弟有旧?”鬼医紧跟着宇文远话音问到,宇文远看着虞允文,心中焦急万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若说是碰见括苍迟道长,只怕仍是要牵连出癞和尚,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三医见他如此慌张,都是暗自冷笑一声,人医崔无害却是无谓一笑,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远哥儿远来疲惫,精神劳顿,不如让空青准备酒饭,先让远哥儿和虞先生歇息一晚,咱们就别跟盘问犯人一般紧追不放了。”说罢使了个眼色,三人会意,便都起身道:“先请虞先生和远哥儿到客房歇息罢!”
宇文远同虞允文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起身随着三人外出,却是鬼医在前领路,神医陪着虞允文,人医引了宇文远,将及出门之时,人医忽然道:“迟道长近来可好么?”宇文远连忙答道:“好,好”
“哈哈哈”三医顿时仰天大笑,各自转身退回房内,看着虞允文道:“虞先生,你骗得我兄弟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