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那郎中看着思玉一笑,转头端详宇文远片刻道:“据不才看来,这位小哥所患的,该当是个不察之症!乃是心疾!”宇文远闻言登时有些茫然,自己心脉受过伤不假,可是这不察之症又是个甚么病症?又是心疾?难道说当日心脉之伤,到底留下病症了么?思玉却笑眯眯道:“郎中好眼力,竟然看的出来我这位哥哥心脉曾受过伤,了不起!只是这医理之中,有伤风之症,伤寒之症,积食不化之症,肺热脾寒、伤筋动骨、血脉不通、甚或是些疑难杂症,这不察之症,似乎倒是没有听过!”
“哟呵,想不到姑娘也通医理!”那郎中听思玉这般说,也是看着她微微一笑道:“这哥儿心脉之伤,早已痊愈,我所说的,乃是心疾,至于这不察之症么,不载于医书,所谓不知其所至,不晓其所往,恐时日之误,忧蛟龙之失,日日心思,不得其由,积愁于心,因此得疾!”宇文远听这郎中诊断之语,颇觉有些奇怪,可是究竟奇怪在哪里,自己一时半刻又想不太明白,低头沉思片刻,便向着思玉望去,思玉倒是看着郎中莞尔一笑道:“既然如此,还请先生用药罢!”
“此病何须用药!”那郎中捻着颌下几缕稀疏的胡须道:“再说此疾也是无药可医,只需镇之以静,戒急戒躁,静待天时,自有人和!时日一至,自然不药而愈!”宇文远此时心中仍是有些不解,见思玉拱手相谢那郎中,忽然眼中一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那郎中呵呵笑道:“我不过是一个积祖游方郎中罢了,但能医病便可,又何必知道姓名这般费事!”说罢竟然拿起药囊,飒然而去!
“老先生……”宇文远此时心中已有端倪,正待追上,思玉却拦住道:“远哥,一个郎中罢了,何必苦苦追问人家名姓?咱们只需照他说的,镇之以静,静待天时便可!想必到时候,自有分晓!”宇文远见她也是这般说,再看那郎中也是走的甚快,已是远远转过一个街角去了,不由看着思玉犹疑道:“你说迟道长所说的那助力之人,是不是就是这位郎中先生?”思玉转头一笑道:“是也不是,只待时日一至,你急甚么?”宇文远情知她心中必然有数,只是不肯告诉自己,就算是硬逼着问,也是个不肯说,再者思玉向来也不料空,只得捺下性子,且等时日一至了!
“想不到此人路上走这么慢,此时方到!”自那游方郎中离去,宇文远便心中始终猜测此人来历,直到第二日午后天色近夜,这才看见一人,身上背着一个长长的枪盒,急匆匆到了淳于家门前,自然是那夜在湖面船上那人,守门之人见他回来,拦也不拦一下,便放他进去,思玉不由有些埋怨道:“这人定然是路上跑去找乐子去了,不把家主吩咐放在心上,不然咱们都到了这么些时日,他如何此时才赶回来?”宇文远倒是瞧得仔细,摇头道:“也不是,我看他这一路乃是走回来的,咱们骑马一路飞奔而来,自然比他快,只是这一路上,怎地不曾碰见此人,他既然回来,夜间必有消息,淳于中必然想知沥泉枪端的,只怕今夜要夜探淳于家才可!”
“我同你一起去!”思玉见宇文远要夜探淳于家,眼中顿时一亮,宇文远却是转过头来,一脸郑重道:“不成!你不能去,淳于家非比其他地方,淳于中也是一方高手,当日咱们在绍兴道上所见,并非他真功夫,如今府中必然还有其他高手在,防备必然森严,你若去了,一旦被他们发觉,极难走脱,若是有些失脱处,非但要误了大事,便是你只怕也有损伤……你只管在酒家中等候,我略去去,只要看的明白就回!想来他们今夜也召集不齐两淮群雄,若是发现此枪有假,必然另有谋划!”
“不去就不去……”思玉一脸不悦道:“说那么多干甚!我知道,小女子武功低微,不比你宇文少侠功夫精湛,到了危难之时自能脱身!小女子若是死皮赖脸跟着去了,只怕成了少侠你的累赘!你自去,我自去店中睡觉!”宇文远见思玉气咻咻的转身而去,也是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思玉虽是气恼自己拦住她不让前去夜探淳于家,也颇有几分不满之意,可这话中到底是依着他的意思,留在酒家之中等候,所谓睡觉之语,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只怕自己若是不回来,也是心安不下!再看天色已晚,夜幕渐沉,瞧了瞧淳于家四周形势,便借着夜幕掩身而去。
思玉见宇文远孤身而去,倒也颇有几分牵挂,口中虽是说回店中去睡,到了店中哪里睡的下,便向小二要了一壶茶来,独自坐在店中等候,她心中深知淳于家此时之险,绝不亚于当日秦府之危,漫说淳于中武功之高,两人不曾见识过,就是一旦为人觉察,这府中高手定然齐出,倒时候便是宇文远也难以支撑,只是想着那游方郎中,心中这才略略有些安定,两眼仍是不住瞧着店门,但有人进门,便要多看两眼,生怕宇文远突然受伤而回!其间两个酒鬼喝的半醉,跌跌撞撞而入,几乎惊的思玉站起身来。
“咦,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快?!”思玉在酒家店内等了不到两个时辰,忽见门口身影一闪而入,再是熟悉不过,正是宇文远,她原本道宇文远必然要到夜半之时才能回来,不想回来这般早,再看他脸上神色颇为惊讶,心知必是见到甚么异事,刚问了一句,宇文远却是端起桌上茶杯来一饮而尽,回头望望店门,见无人跟来,这才定定神道:“咱们到你客房中去说!”
“虞先生真乃神人!!所算丝毫不差!!!”宇文远到了房中,再三确认无人跟来,这才轻轻关上门,一脸钦佩之意道:“那枪盒中的沥泉枪,果然是个假的!”思玉见他如此,情知他这几日也是十分担忧那枪盒中所藏的乃是一柄真枪,只是口中不说罢了,此时既然知道了根底,自是惊讶不已,对虞允文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自己心中也是十分想知道宇文远今夜所见,便又给他倒了一杯茶道:“你都见着了?怎地便知道那柄枪就是假的?”
“自然见着了,原来今日那取枪之人是被一指穿喉功夫吓着了!”宇文远喝了一口茶,这才笑道:“倒不是他步行太慢,那夜他独自撑舟离去,等到咱们都走了,他还回去看过,见众人都是被那黑衣人一指穿喉而死,也是颇为害怕,只当是他们一行前来盗枪之事被人知晓,因此别人伏下高手要将他等一网打尽,不敢就行上路北回,却是使了个心眼,先往南边去了,在绍兴府逗留了几日,这才绕过临安而回,可不就落在咱们后面了嘛!”
“啧啧啧,要说这份心机也算难得!”思玉听的一笑道:“只是这般费尽心思,到头来却是取了一杆假枪,淳于中岂不是要气个半死!只是他怎知道那柄枪是真是假,难不成那里面竟然是随意放了一杆枪在内么?”
“岂能随意放一杆!”宇文远笑着摇手道:“沥泉枪也是名声在外,若是随意找一杆枪放在其中,不用打开枪盒便知其中有异了,轻重都有不同,今夜淳于中也是心急,不待进屋,在院中升起火来就要验枪,他们打开那枪盒之时,我也是一惊,虽是离得远,也看的出来里面是一杆银枪,被数层油纸紧紧裹住,待那油纸打开之时,果然一点锈色也无,枪长一丈,刃长八寸,通身银光闪亮,枪身上也是有一条腾蛇自上而下,将一条枪紧紧绕住,蛇头正对吞口,蛇尾恰到枪攥!跟沥泉枪一毫不差!”
“这么说,原是有人照着沥泉枪样式打造了一杆一模一样的沥泉枪出来,若是如此,岂不是便能以假乱真么?”思玉听宇文远说的兴高采烈,却是颇有几分担忧之意道,沥泉枪虽是异铁所铸,号称天下神兵,可若是旁人以精钢照样打制一柄出来,急切之间,又有谁能分辨的出来?这若是落在别有用心之人手中,如何是好?
“哈哈哈,妙就妙在这里!”宇文远哈哈大笑一声,思玉脸色一紧,急忙做了个小声的手势,宇文远顿时明白,脸上仍是笑意不减,似乎此事十分可笑一般,小声对思玉道:“我当时还不曾想到此枪是假,只道这便是那柄真沥泉枪,颇有些后悔当夜不曾将此枪截了下来,也曾想突然杀出,抢了此枪便走,心中正琢磨之时,那淳于中将那枪拿出一抖,险些叫我笑出声来,好在他们也是被此枪所惊,不曾留意,我便再不观瞧,偷偷溜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