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唱前十六年的生命享尽了人间富贵,是民里坊间所有美好故事的蓝本。
可接下来的故事就不怎么美好了,说书老人嘴里的“突然”华丽丽的发生了。
那是在晚唱册封三年后,她十六岁,无比标准的出嫁年龄。
若她是个寻常姑娘,如此姿容必定会被踏破门槛,然后娇羞的美人隔帘一指,大轿过门,拜了堂,生了娃,再经历一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生理过程,也算是个圆满。
若真是这样到这里就是全文终了,“突然”表示它没有存在感……
好吧,晚唱不是。
碍于权党勾结的话柄,没有人敢来向铎王府提亲。
宁熙公主的宿命,是天子指婚。
晚唱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年的夏天。
永平二十七年夏,烈日如火,蝉鸣甚聒,一切一切的不平常仿佛都在昭示铎王府的命运。
她在寝殿吩咐燃燃加了再多的冰块,也稳不住心头的不安与慌乱。入夜,府门被撞的震天响,一列列整齐的羽林卫密不透风的包围了王府,父亲在高声与他们理论着什么,她听不清。眼见几名侍卫呼喊着拿着几件明黄色的衣物从书房奔出,镣铐与长刀瞬间架在了父亲身上。
母亲与燃燃制住她冲出去的脚步,将她死死固定在短塌上。母亲定定的望住她,绝望却坚强,只说了八个字:害我满门,保命快逃。
随后母亲转动短塌上的芙蓉花,瞬间她的闺房陷出一条地道,她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母亲的双手就猛力将她推了下去,下坠时刻她不停的呼喊母亲:“娘,娘——”
这是民间的叫法,晚唱无助的时刻从来不唤母妃。可只看到了母亲泪流满面的脸和疼爱难舍的眼,母亲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是生离死别的挚爱难舍。
这是她看母亲的最后一眼。
地道中漆黑一片,晚唱不敢哭出声来,怕母亲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那些明黄衣饰,端的是图谋篡位,晚唱心里有些明白。
她是铎王府最不重要的一个,不管皇上能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一马,只要能逃出去,活下去,就是父母亲生命的延续。
她摸索着向前爬去,尖锐的石块划破了手指,脑袋在突然的拐角处撞得头晕脑胀,可她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继续快速的手脚并用往前爬。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掌和膝盖都已经没有知觉了,拐了一个弯看到有光透进来,地道应是到了尽头,她看到生的希望,急于知道这是通向哪里,加快速度爬出了地道。
刚出去一派清新的空气,明媚的绿色草丛与树林。晚唱在一个斜坡上,下面是一条小溪,水流速正好。
正要迈步去洗脸,连夜的爬行膝盖早已不受控制,她尖叫着跌落下去,一路滚到小溪里,冰凉的河水瞬间将她包裹的密不通风,能看到鱼儿在眼前扑腾,没有力气挣扎,母亲绝望的脸沉沉的压进她脑海里,晚唱缓缓闭上眼睛,听到娘在唤她乳名:“唱唱,唱唱…….”
那晚,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没有注意到,她的哥哥,晚照,他不在。
再后来,她就呆在了贺兰府中的宿晚院。
最让她痛不欲生的是母妃。她刚来到贺兰府上时,风波未过,丫头小厮也时常窃窃讨论。
那天她独自出院,一路走来假山绿水,白柳拂面。转过回廊,一道拱门直通花园,刚走近便听到镂空墙后几个侍女低语。
“她死了?”一个侍女惊呼。
另一个压低了声音:“你小声点!听说事发紧急,恭庄夫人知道难逃一死,不愿下大牢被折磨,更不愿意公主受酷刑,当即一把火烧了整个寝殿,抬出来时候除了衣冠能辨认是夫人和公主之外,都化成灰了。可怜了晚唱公主,我都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