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虽然心里有疙瘩,但赵姬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印象中的母亲,总是光彩照人的样子;如今他看到赵姬鬓边的白发、脸上的皱纹、身体衰弱,心中也不好受。
“母后患病,怎么也不遣人通知我?我竟然一无所知。”
“政儿你政务繁多,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身体没大碍,不想打扰你。”
母子俩携手坐下。嬴政发现甘泉宫一副衰败的景象,陈设简陋、宫人寥寥,心中火起:“寡人把后宫交给郑氏掌管,她竟然对太后这么怠慢,真是岂有此理!”说着就要把郑夫人叫来问责。
太后忙道:“郑氏这孩子很好,对我孝顺,常常来探望我,你不要责怪于她。是哀家患病,不喜人多,想清净,才如此的。”
“娘,寡人攻下赵国后,回到邯郸,把陷害外祖家的仇人,都处置了!”
“你做得好,”太后虚弱地笑道:“我就知道,你能干又孝顺。你外祖父,在泉下一定很宽慰。”
嬴政又让人传御医来看病,太后道:“已经看过了,这是老病。生老病死,人之常态,非药力所能治好的。”
嬴政听母亲说话伤感,想转移话题,他指着云音道:“母后,你看看,她是谁?”
太后把云音叫到面前,仔细看了看,“是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
“她就是当年邯郸的那个小姑娘。”
“是吗?”太后又端详云音一阵,慈祥地笑道:“的确,怪不得面熟。你们两人还能相遇,倒也算有缘分。”嬴政听了这话,向云音一笑。
太后又问了云音几句话,她虽然离开赵国多年,讲话还是地道的邯郸口音。人遇到同乡,总是分外亲切。她对云音道:“好孩子,你有空多来和我讲讲话吧。”
“是,太后娘娘,”云音答应了。
母子俩叙了一阵话,看起来倒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情景。太后精力不济,讲多了话,喘得厉害。
嬴政看母亲确实病得严重,吩咐几个御医一起来会诊,并把从赵国带回来的宫人,派遣到甘泉宫服侍太后。众人看秦王忽然对太后上了心,都不敢怠慢,精心地伺候。
“母后好好休养,不用思虑太多,身体自然很快就能痊愈。我还有政务处理,先告退了,下次再来看望娘。”嬴政告辞,太后依依不舍地扶着侍女,起身送他。
回去的路上,嬴政半路就下了撵,在御花园里信步行走,沉着脸。
云音跟在后面,看起来,他见到母亲,又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但看今天这情形,母子俩不是冰释前嫌了吗?
“没想到,母后的身体,如今竟然这么差!”他神色有些黯然。
“太后对大王,真是一幅慈母之态,你多去看看她吧,”云音很羡慕他有母亲可以尽孝。
“慈母?”一丝冷笑浮上他的脸庞,“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几时顾及过我的感受?嫪毐叛乱,也有她的支持。她当时并不念及母子之情,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
“不会的,”云音倒是不相信,一个母亲为了情人,能真想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置于死地,“太后当时,一定是受了嫪毐的胁迫和欺骗,迫不得已!”
嬴政不出声了,他也宁愿相信是这样。他今日看见母亲像个平凡的中年妇人,倒还觉得亲切;以往太后那明艳照人的样子,很刺眼,总让他想起母亲以前的所作所为。
受到母亲行为的影响,他一向只喜欢端庄温柔的女子,对妖媚放荡的女人很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