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1 / 1)

闻堰寒:“不是想踹他?”

这下换温几栩沉默了,她不免有些瑟缩,“我只是口嗨……”而且,闻堰寒虽然答应了帮她,她和他却并没有到值得他费心帮她的关系,她可以适当骄纵,却不能过了头。

钓人不就是这样,进退有度,绝不贪恋。

闻堰寒却误解了她的意思,长眉略皱,却沉声道:“他没那个胆子报复你。”

这句话可解读的含义太多,往深了理解,可以当作闻堰寒在说,有他撑腰,让她不用怕;往浅了理解,这样的帮助,同他打开那扇门没什么区别,因为于他而言,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一句话。

他有那个资本。

温几栩忍不住在心底嘟囔,闻堰寒果然是她见过最难搞的人,明明是她心怀不轨在先,却有着被他撩动的错觉。

她收回视线,轻哼道:“不想脏了脚,这鞋我才穿过一次呢。”

-

一场闹剧,以滑稽的场面收场。

中年男被清出去后,包间一下子静了下来,只余温几栩同闻堰寒两个人。

场外已经开始了第二轮的比赛,淘汰下来的六人将进行更为惊险和残酷的角逐,各种跨越级难度的斜坡和障碍物布满赛道,需要车手用丰富的经验和技巧来通过。

包间内的隔音效果很好,场外沸腾的欢呼声涌进的声浪微乎其微,温几栩甚至觉得能够听见身侧的均匀呼吸声。

“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闻堰寒的话打破了两人间的沉寂,温几栩还没追到人,就先欠了个人情,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或许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别扭,闻堰寒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即便未施粉黛,极佳的骨相和细腻的皮肤却让人难以忽视她的美。唇色比初次见面那晚淡上许多,少了明媚张扬,清冷的像一株垂枝的柳。

“温小姐道谢的态度,比求人帮忙还敷衍。”闻堰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两人本就是近乎于面对面相坐的姿态,温几栩此刻尽是被人拆穿的不自在,“我性格就这样呀。”

闻堰寒不置可否,“的确是吃不得半点亏。”

温几栩当网络喷子那会儿,最高能以一敌百,线下的战斗力已经算差了,在江鹤轩面前时,什么脏字都能往外蹦,两个人对喷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在闻堰寒这双仿佛能看穿她的眸子面前,温几栩想到自己骂人的话,不知为何浮现起那晚,他哑着嗓子对她说‘你该庆幸,承受我这份粗鲁的不是你’,暧昧氛围下,那些话仿佛又变了味道,温几栩的脸上顿时腾生起火烧似的热意。

她抿唇,又带了点怕被闻堰寒看穿心思的窘迫,“玩赛车的女生,本来就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可别把我想象成什么温软良善的性子。”

和闻堰寒说了几句话后,温几栩的忐忑不安似乎也散了几分,逐渐找回自己的场子,视线不避不躲的望回去。

闻堰寒把玩着珠串,说:“嗯。早就知道。”

也是,能指着太子枪口撞的人,能是什么善茬角色。温几栩倒也没觉得意外。

珠串摩挲发出的沉闷声响霎是好听,温几栩被吸引,抬眸看向声源。

闻堰寒的手垂在腿侧,略微前倾的姿态使得熨帖齐整的西裤往上绷着,手肘虚虚地撑在腿腹,筋络分明的手腕间戴着一串色泽细润的木质手串,黑色的绳结固定在顶部。

温几栩好奇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显眼,闻堰寒则一言不发地望着她,问:“感兴趣?”

“你怎么会喜欢戴沉香这种……?”温几栩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

闻堰寒的手很漂亮,指骨分明,掌骨宽大,手心和手背都没什么肉,皮肤纹理清晰,指尖却是圆润的,倒是和他向来淡漠的形象有些反差。

闻堰寒没说话,似乎是等着她解释。

温几栩虽然自小家教严格,待人处事乃至说话用词都有专人教授,但那些词汇只会在她用来敷衍父母时用上,平时说话都是以直白易懂为主。

这次和闻堰寒再接触之后,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或许闻堰寒并不是喜欢听漂亮台面话的人。

索性也不再讲究措辞,“我妈妈也喜欢玩这些,玉石,木头,菩提,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堆在家里。”温几栩仔细地观察了几眼,倒也能看出闻堰寒手上的东西品质极好,却还是探着头去看他的表情,”我以为这些东西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玩儿。”

意想不到的说法令闻堰寒的眉梢往下压了压。

正常社交中,谁也不会当着人的面说这些冒犯的话。

可闻堰寒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想来是不太在意,温几栩放了心,听他淡淡道:“我倒是好奇,在温小姐心里,我是怎样的。”

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他发怒的底线。

果然适当的冒犯,反倒能破除横亘在眼前的迷雾。

温几栩说:“玩车啊,这不是众所周知的吗?太子车库里的那几辆,随便拎出去都是旁人梦寐以求的。”

话音未落,赛场外响起一片夹杂着欢呼的掌声,热浪似的滚动。

温几栩的目光被吸引着睇向窗外。

13号赛车从水泥断坡飞跃而下时,由于方向和速度欠佳,没能冲上对面的另一道斜坡,车身瞬间翻转砸落在地,掀起烟尘浓雾。断坡足足有两层楼的高度,从那么高的位置摔下来,车手必定凶多吉少。

医护队很快赶了过来,将里边的车手拖举救出。

让人意外的是,13号竟然毫发无伤地站直了身子,看样子似乎是只受了点皮外伤。

场下又响起一阵喝倒彩的声音,似乎是对此很失望。

隔得太远,13号又带着头盔,深蓝色金属遮挡住大半张脸,温几栩没能看清这位让她损失了十万的13号车手的模样,只是莫名生出了几分熟悉感。

她觉得奇怪,想再仔细辨别,13号却已匆匆退场。

闻堰寒察觉到她的分心,沉香珠串被拢着收起,淡淡道:“这样的场面再普通不过。”

他凝眸望向她,“不习惯?”

温几栩收回视线,有些懊悔没能继续刚才的话题套闻堰寒的底,此时再回过去聊又显得太过急切,只能摇头。

“第一次看地下赛的时候,是有觉得不公平过。凭什么有人玩车是为了热爱,而有的人却是用命赌一个更好活下去的机会。”温几栩的眼神素净又柔软,“我当时好像才十六岁,家里人不让我碰赛车,那时候特别叛逆,偷偷和朋友来看的时候,还很愤怒,觉得地下赛的车手是玷污了赛车。”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低沉的、仿佛裹挟了淡淡的沉香木气息。

温几栩侧眸看向闻堰寒。

“笑什么!”温几栩恼了,蹙眉瞪他,“都说了是十六岁时的想法了,比现在的你还小十岁——”无端算起数学问题,温几栩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她刚才脱口而出,忘了闻堰寒和她存在的年龄差。

他比她大整整七岁,会不会觉得她年纪太小没意思?

可是她发育得很好,身上该有的肉一点也不少,从小就引来无数艳羡。

正胡思乱想着,温几栩错不及防对上闻堰寒的视线,笑意散去后,他身上的寒冰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消融了些许。

“一旦换位思考,天秤就会倾斜。”

闻堰寒冷棕色的瞳孔里,情绪依旧难辨,“温小姐,我是车手,也是商人。身份的差别自然会影响立场的站位,我不会费心去想没必要的东西。”

温几栩凝视着他的眼,试图探寻这句话背后的隐喻。

他是在警告她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暗示她,暗示闻堰寒不是她玩得起的人,好似那是带有致命毒液的獠牙,稍不注意,便会一击毙命。

可她温几栩哪里是会那么容易退缩的。

车手也好,商人也好,再怎么复杂的身份,她都会强势地闯入他的世界,像一株寄生生物疯狂蔓延,让他不得不在意她的存在。

黎明

◎躲着她◎

温几栩姨妈期刚过,体能训练就接踵而至,每天回到宿舍公寓的累得连手指头都懒得抬,只想在床上躺它个一天一夜。

老板一共养了两支车队,温几栩这队作为第二车队,车手平均年纪至到第一车队的一半,常被人打趣为‘半价队’。

陈经理对老赛车手向来很宽容,可苦了她们这些年轻人。

年纪最小的汪珂从跑步机上下来后,叫苦不迭,念叨地温几栩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救命,谁来把这孩子拖出去打工……!”

温几栩实在受不了,把自己私藏的仅剩的一瓶可乐贡献了出来,才让这家伙安静不少。

汪珂一脸崇拜:“小温姐,我宣布,你以后就是我唯一的姐!!!”

温几栩的头摇成拨浪鼓,“别别别,回头雪姐听到你这么说,又该说我带坏你了。”

“雪姐只会说,谢天谢地,终于不用被迫带娃了。”

赵梓旭调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刚加了份基围虾和鸡胸肉,见到有可乐,不知从哪抓来个纸杯就要分食,把汪珂急得红眼:“那是小温姐给我的,旭哥你都多大的人了,跟我抢,怎么好意思?”

赵梓旭:“我他妈二十三岁很老?敢不敢当着徐哥的面讲?”

徐竞是经验丰富的车手,前几天刚过完三十六岁的生日,总是一脸严肃,颇有几分严师的风范,是汪珂又敬又畏的前辈。

汪珂不敢乱开徐哥的玩笑,只好特别强调:“只针对姓赵的哈。”

赵梓旭给了他一个暴栗,食堂传来汪珂的哀嚎,以及不远处陈经理的低斥,还有后勤大姐宠溺又无奈的笑。

两人这一通胡闹倒像是苦中做乐,氛围活跃不少。不过赵梓旭挽袖时,温几栩注意到他的手臂侧方有两道深褐色的疤,像是新伤,结了痂。

“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一点擦碰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不伤筋动骨,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只是人的肢体受到伤害,车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这几天队里一切如常,负责修理车的工程师雪姐刚休完产假回来,温几栩作为车队里唯一一位除保洁和食堂工作者以外的女生,几乎每天都会被她抓着聊夫妻婆媳平衡之道,没听过说哪辆车遭到损坏。

没想到温几栩观察地这么仔细,赵梓旭将袖口放下,“没什么,回家的时候帮家里搬东西出了点意外,过几天就好了。”

温几栩望向赵梓旭,隐约觉得他的眼神有些闪躲。

不看还没觉得,温几栩这才发觉,地下赛的13号车手,跟赵梓旭的体型有着九分相像。但是江鹤轩做过背调,她们队里的选手家境都还算殷实,到不了需要去跑地下赛的地步。

“好吧,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

温几栩没再追问,只觉得是姨妈期带来的影响还没完全结束。

汪珂打了个汽水嗝:“旭哥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

“汪珂你最近是不是皮痒了?”

……

两人互怼起来没完没了,温几栩思绪翻飞,眼前忽地闪过一张冷淡清隽的面容。

那天看完地下赛后,温几栩又试着向闻堰寒发送了好友申请,还特地备注了谢谢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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