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好想看他们大do特do!!
关于该“如何评价周远的首张单曲”,在他一跃成为顶流后,知名乐评人是这么“盖棺定论”的——
“作为周远正式发布的第一首歌,《骗不过回忆》已经展现出他的音乐潜力和才华。作品的曲调变化和结构设计都反映出他天才的旋律创作能力和扎实的音乐理论。而在演唱上,他低沉有磁性的音色将歌词浓厚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尽管这是他作为新人的首次尝试,但作品的创意和表现力无疑令人印象深刻。可以说是巨星的初露锋芒。”
是的,无论是乐评人还是粉丝,他们对周远这首歌的评价都是——“初露锋芒”。
只不过在当时的语境下,这个词更多意味着——没大火。
以至于后来他的粉丝每次提起这首歌,都会忍不住抱怨“垃圾super娱乐,只知道拖后腿!但凡好好做推广,哥哥不早就火了!”
不过对于当时的周远来说,这个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
连续跑了一个月的通告——接受采访,去电台打歌,参加livehoe、拼盘演出,粉丝首唱会……他感觉自己这段时间见的人说的话简直比这前半辈子加一起还多。
虽然很累,也很不习惯,但每当看到有人被他的音乐打动时,他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一个旋律音反复修改是值得的,为了一句唱腔反复重录是值得的,为了一种配器音色反复调试也是值得的……
但直到确定这首歌不会赔钱后,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然后他向公司请了两天假。
最近密集的“营业”几乎掏空了他,因此一到机场候机厅,他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
但没想到,他居然被粉丝认出来了。
“周远!真的是你?!”
是三四个年轻女生,看到他后,她们非常激动,立刻凑上前叫他的名字。
但周远却很尴尬——特别是发现她们的声音引得路人侧目后。
“你……你们好。”
其中一个女生压抑着兴奋道,“你是要去a市吗?”
周远所在的候机区清清楚楚写着航班的目的地,因此他也没有否认,“啊……是……”
一听这话,几个女生更兴奋了,其中一人几乎要高兴得蹦起来,她声音十分颤抖,“那……那祝你一路顺风,假期愉快啊!”
“谢……谢谢……”
周远刚说完,她们就激动地跑开了,而且边跑边压低声音尖叫着。
这看得周远一头雾水——虽然他现在依旧很糊,但这段时间也收获了一些粉丝,跑通告时也开始被要签名或合照了。可他没想到,这几个人看起来那么激动,仿佛是铁杆粉丝,却什么要求都没提,只是确认了下他的目的地就离开了。而且她们一点行李都没拿,完全不像要坐飞机的旅客。
周远正在纳闷中,他的电话响了——是张哥。
“远,你到机场了?”
“嗯,怎么了?有事需要我回去吗?”
“哦,不是……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你的航班号……被泄到网上了,我怕可能会有粉丝……堵你。”
明星的航班信息被泄露公开,倒也不是少见事了,甚至有专门的灰色产业链就靠贩卖这些信息谋利。但周远没想到他也会遇到。
他有这么火吗?
“额……我已经遇到了……”
张哥很紧张,“那……那你没事吧?”
“没事……就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那……那就好……我就是提醒你一下……a市那边拍戏的剧组多,站姐狗仔都很多……你小心点……”
“放心,我不去a市,我只是从郊区的机场转一下。”
“那就好。那你好好休假,一路顺风啊。”
“谢谢。”
挂断电话,周远更困惑了——所以刚才那几个人是从网上看到信息后,特意跑来的?却只是为了问他是不是去a市?
a市?
周远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快步走进卫生间,找了个无人的隔间,锁好门后,这才敢打开手机微博,翻出好久没看过的轴对称超话。
果然,热门帖子第一条——
“报:小情侣要合体了!!独家内部消息,zy买了去a市的飞机票!”
评论1:真的假的??!!什么时候啊?
楼主回复:当然是真的!我有秘密消息源[嘘]。就中秋节那天,你们不信可以自己去机场蹲。
评论2:哇!qc就在a市拍戏啊!小情侣是要一起过节吗?
评论3:肯定的啊!!最近他俩一个忙着拍戏,一个忙着宣传新歌,都好久没见了吧!
评论4:啊啊啊啊啊啊轴对称果然是真的!!!我就说我们没嗑错!!!肯定是因为前段时间没互动,所以过节才一定要见面啊!!
评论5:哇……我好想当酒店里的床……好想看他们大do特do!!!!
评论6:楼上的姐妹穿条裤子吧!!万一人家是在沙发上呢[do]
这看得周远一脸黑线——他终于知道刚刚那几个女生为什么那么兴奋了……
原来并不是他火到有粉丝专门去机场等他,他只是她们脑补嗑糖的一环罢了。
想来也是,自秦牧尘帮他转发宣传博后,他们就没再互动过——无论是公开还是私下。秦牧尘那边没有解释为什么微博转发晚了,他也没有问。两人就如同之前一般,各忙各的事业,互不联络,也没有交集。
难怪cp粉对他去a市这事这么兴奋。
但他对这种误会已经习惯了,毕竟,他这张单曲能有现在的热度,首先要感谢这些为嗑糖而来的cp粉。
所以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关上了微博。
但他刚要离开卫生间,手机又响了。是一条短信。
那个号码他没存,但依旧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短信只有一句话,“远,今晚回家吃饭吧,你爸下厨。”
下一刻,他面无表情地删了短信,没有回复。
————
如果从行政角度来说,a市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海滨城市,但在影视圈,它却是鼎鼎有名——这里是国内最着名的影视拍摄基地之一。
a市风景优美,气候适宜,既有沙滩海滨的自然景色,也有气派恢弘的拍摄影棚,随便一条街道拿来入镜都很漂亮。而且交通便利,不仅有铁路公路,前些年还修了机场。因此近年来,它成了很多都市剧的取景地——尤其以追求画面唯美的偶像剧为主。
比如秦牧尘拍过的大部分“烂剧”,都在这里取景。再比如他目前正在拍的剧,也是在这里。
但这次周远却要让cp粉们失望了——他此行的目的地并不是a市,而是a市两小时车程以外的b市。
b市景色也很漂亮。但它没有机场,交通不如a市便利,所以没有剧组来取景。b市不大,人口也不多,除了一些高档的海滨别墅外,这里最知名的是有家疗养医院,据说是国内最好的肾病治疗中心——虽然周远并不这么认为。
好久没来了,但周远依旧轻车熟路。出租停在医院后面,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就是医院后门。巷子里照样是热闹的店家,卖饭的、卖花的、卖果篮的、卖丧葬用品的……周远看了一圈,似乎除了那家白事店,其他都换人了——当然,也许只是因为他去过那家白事店,所以对老板印象格外深些。
他不会喝酒,但还是买了一小瓶白酒。他不信灵魂转世,但还是买了一束花。投海死的人找不到遗体,在哪里祭拜都一样,于是他去了母亲住院时最常去的花园凉亭。
以前只要气温合适,她能在那里坐一天。但这并不是因为她喜欢那里的风景,而是……那里的网络信号好,方便她办公。
即使病得最重时,她也依旧电脑电话不离手,满嘴都是“审计”“利润”“财务分析”之类的词。她永远都那么精力旺盛,永远都那么热爱工作。因此周远不明白,她怎么会……
当然,七年都没想通的问题,他此刻也不奢求找到答案了。他只是坐在她以前常坐的地方,放下买的花,然后拿出手机,调出了自己刚发的歌。
入秋的风刮起来还有点小冷,今天又是阴天,因此花园里没有什么人。但周远依旧带上了耳机。他觉得,如果死后真有灵魂,那声音再小,她也能听到。如果没有,那这首歌,就算他放给自己听的。
“我走过雨季的巴黎,看思念泛起涟漪……”
即使已经被尿毒症折磨得很憔悴时,母亲还是微笑着对他说,“你有梦想就去追。你喜欢音乐,那咱们就去读最好的音乐学院,之后签最好的音乐公司,做最好的歌!妈妈工作赚钱,就是希望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当时的周远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像所有处在青春期的十六岁男生一样,他对母亲的过度关爱感到肉麻。
但当时的他并不知道,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而下次再见,则是警局监控里那个主动走向大海的身影……
没有回头,也没有遗言。
秋日微凉的下午,冷清的医院花园里,他闭上眼,听着耳机里自己的声音,眼眶却不自主湿润了。
————
“哇……你看那个人,背影好帅啊……”
“真的啊!是不是个大明星啊?”
听到身后人的谈话,周远睁开了眼。他用手擦了擦脸,然后转过头,就看到身后两个护士打扮的人正盯着楼上窃窃私语。窗口映出一个男人的轮廓。虽然看不清脸,但他身形瘦高挺拔,在人群中很显眼。
一看到那个轮廓,周远突然觉得心跳快起来……
走过很多次的路线,即使七年没走,也依旧轻车熟路,一路上楼转弯,他就看到了……秦牧尘。
37要不……你去我家?
秦牧尘戴着帽子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周远依旧认出了他。
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愣了一下。但谁都没来得及说话,抢救室的门推开,一个护士冲了出来。
“2床家属呢?”
“我在!”秦牧尘立刻迎上,语气焦急,“怎么样了?”
护士怀里抱着一沓文件,“还在抢救中。这些知情同意书,你先签了。”
白纸黑字印的全是“风险”“意外死亡”“概不负责”等吓人的字眼,但秦牧尘来不及多看,立刻签上名字。他颤抖着手,字都是歪的,从周远的角度看,签的都不像他的名字了。
“她……她怎么突然这么严重了?我上周来看时还可以……”
“是尿毒症的并发症,突发的。加上她本身年纪也大了,又病了好多年了……”
护士说完就又进去了。秦牧尘一直追随她的视线,直到被手术室的门挡住。然后他用手擦了擦眼睛,收拾了一下情绪后,才转向周远,“这么巧啊……”
“啊……是……你怎么在这?”
“我外婆在这住院,我来看看。”
“尿毒症?”
秦牧尘点点头。
抢救室门口屏幕上显示着主治医生的姓名,周远看了看,然后道,“这个大夫挺有名的,你别太担心。”
“谢谢。”
秦牧尘衣服上都是褶,头发也没有打理,被帽子压着,软塌塌地垂在额前,看起来很憔悴,但他还是勉强打起精神道,“你呢?也是来看病人?”
“我……”周远愣了下才意识到自己不知该怎么解释,于是说,“我……我家住在附近。”
“回家过中秋?”
“啊……是……”
秦牧尘点点头,“那你快去忙吧,不打扰你了。”
周远知道自己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要他分散精力社交,于是他说了声“好……”就离开了。
但二十分钟后,他又回来了。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依旧满是病人家属——也许还是原来的,也许换了一批。但他们眼里的焦急是相同的。
秦牧尘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就看到了手里拎着打包盒的周远……
四目相对,周远表情有点紧张,“你……你还没吃饭吧……我……顺路买了点……先垫垫吧……”
周远似乎对这里很熟,知道在哪吃饭既舒服又能随时观察抢救室门口的情况。
这是医院走廊上的一处装饰台,有一个高度合适的平面可以放碗筷。也许因为在这吃饭的病人家属太多,台子上的油漆都蹭掉了。
饭盒打开,浓郁的香气立刻飘了出来,是一碗面和一碗馄饨。
“也……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但这家做得都挺好吃的……你可以试试……”
“谢谢……”秦牧尘也有点结巴,“你还没吃吧?一……一起吃吧……”
“哦……好……”
“你喜欢吃哪个?”
“我……都……都可以……你先选吧。”
秦牧尘选了馄饨,又把面条端到周远面前。他喝了一口汤,然后道,“味道真是不错。你从哪买的啊?”
“就在医院外面。缴费处你知道吧……往那边拐……”周远边说边比划,秦牧尘点点头道,“我好像有印象……”
“那家店开了很多年,老板人挺好的,你如果想给病人炖营养品,也可以找他帮忙代加工。”
“好,谢谢。”
“没事……”
说完这个话题,两人都沉默了——周远知道秦牧尘此时应该没什么心情说话,他自己也不擅交际,于是就低下头,假装认真吃饭。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秦牧尘立刻迎上去,“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点点头,“放心,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
听了这话,秦牧尘终于松了口气,“谢谢……那……那家属什么时候能进去啊?”
“现在还不可以。病人已经转入监护病房了,那边会有护士统一照顾,你不必担心。你如果想探视的话,可以等明早再来。我们有统一的探视时间。”
医生说完就离开了,秦牧尘还站在原地,盯着大门紧闭的抢救室,神情有些迷茫。收拾完盒饭的周远走上前安慰道,“医生既然这么说,应该是没问题了,只是还需要再监测一段时间。等稳定了,估计就能转回普通病房了。”
秦牧尘点点头,“希望吧。”
“那你今晚要赶回剧组吗?”
秦牧尘摇摇头,“我请了假……可以明天再回去……”
“那你……今晚有地方去吗?”
“我看看……找个酒店吧。”
“哦……好。”
秦牧尘看了看窗外,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哎呀,都这么晚了。耽误你回家过节了吧!”
“我……没事……”
“你快回去吧,家人都等着你吃团圆饭了吧!”
“哦……”
周远这么说着,脚步却没动。秦牧尘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今天谢谢你啦,中秋快乐。”
“没……没事……中秋快乐。”
————
周远离开了,但他脚步很慢。
他没有告诉秦牧尘的是,其实他无处可去——他没有家可回,他也没有亲人想见。自七年前,中秋节对他来说就只有一个意义——母亲的忌日。
他甚至有点羡慕秦牧尘——他有外婆,虽然在病中,但他至少有个牵挂。有牵挂的人在身边,哪怕是在医院走廊过中秋,都不会觉得孤单。
而他自己,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海边的大豪宅不是他的家,那只是父亲和另一个女人及他们的孩子住的地方。
他刚走出医院,手机就响了。
又是一条短信,还是那个他没存、也不想存的号——
“远,今天过节,外面不好定房间吧。要不就回家住吧。”
他第一反应是把这个女人拉黑,但在动手的前一秒,他又停住了……
————
看着订房app上一片灰色的“已订完”,秦牧尘叹了口气——接到护工的紧急电话,他抓起钱包车钥匙就赶了过来,什么也没顾上准备,连假都是之后和导演补的。不过小糊剧组就这点好,他是最大的咖,没人敢不批他的假。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今晚可能无处可去。他往上拉了拉口罩帽子,心想,实在不行就去车里窝一夜吧,反正这事以前也没少干。
医院里满是神情疲倦的病人家属,医院外是不时窜起的节日烟花——这一夜,一半人在庆祝团圆,另一半人想留住团圆。
秦牧尘低着头穿行其中,然后他就被叫住了。
“喂。”
抬起头,他就在半天内第三次看到了——周远。
周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折回来的,正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的下面这句话——
“要不……你去我家?”
38卖套的……
直到门铃被按响,那个一直在客厅里练书法的男人才终于相信,他那个向来叛逆的大儿子,居然真的回家了。
门是妻子开的。她脚步急切,满脸殷勤,但房门一打开她就愣住了——除了周远,门外还有一个人。
气氛短暂地凝固了几秒,然后女人立刻换上一副笑容,“快进来快进来!你爸念叨你半天了。”
气派的别墅,典雅的装修,精致的家具,还有满墙书法作品,看起来很有文人格调,但周远却没由来觉得恶心。他大步踩在地毯上,咖啡色的地面上立刻多了几个淡淡的鞋印。
跟在他身后的秦牧尘则停在门口,“要……换鞋吗?”
“我来拿!”不知从哪个房间跑出来一个小男孩,他大概四五岁的年纪,一身睡衣,轻车熟路地打开鞋柜,拿出两双拖鞋,然后冲周远道,“你退回去!我妈说了,穿着鞋不能踩地毯!”
眼看周远脸色微变,女人赶紧说,“都……都可以……回自己家……不要拘束……”
小男孩却立刻反驳,“凭什么他可以不换?!他把咱家都弄脏了!”
“小宁!怎么这么没礼貌?这是哥哥,快叫人!”
大概是很少被母亲凶,小男孩立刻委屈地大喊,“他不是我哥哥!我没哥哥!他不是咱家人!”
“住口!”女人赶紧喝止。眼看局面愈发混乱,保姆快步出来,“小宁,咱们该回屋睡觉了!”她抱起男孩就走,但小男孩还扭着身子冲周远哭喊道,“这是我家!不是他家!我不让他进来!”
砰的一声关门,小孩的哭闹消失,周围再次安静下来,气氛却更尴尬了。周远没说话,他弯腰捡起被小孩扔在地上的拖鞋,放到秦牧尘脚边。自己则胡乱把鞋踢到一旁,光脚踩在地毯上。然后他不自然地向秦牧尘侧了侧身,“这是我爸,这是……”
他顿了一下,女人赶紧接过话来,“我姓陈,你就和小远一样,叫我陈姨吧。刚才小孩不懂事,是我管教无方,让你们见笑了。”
秦牧尘立刻微笑着冲客厅里的两人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我叫秦牧尘,是周远的同事。今天临时来这边有点事,可是因为过节,实在订不到酒店,多谢周远帮忙,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女人立刻笑着说,“反正家里空房间多。小远工作忙,也是难得回来一趟。人多点,家里还热闹。”
“谢谢。”
女人又问,“小秦,你这是……来看病人?”
“啊……是,我外婆在这里住院。”
“什么病啊?不严重吧?”
“没事……只是年纪大了,有些老年病。”
“哦……哦……年纪大了这也是难免……不过这里的医院挺有名的,医疗水平很高,你不要太担心。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开口,我们住在这,去医院也方便。”
“谢谢您,这已经很麻烦您们了。”
“哪有哪有……你是小远的朋友,那就和自家人是一样——”
“好了……”周远冷着脸打断了她的过度殷勤,然后冲秦牧尘道,“走吧,房间在楼上。”
他刚要走,女人又道,“哎……你们还没吃晚饭吧?饿不饿?家里有现成的菜……”
周远一刻都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但听了这话,他还是转向秦牧尘,“你饿吗?”
秦牧尘摇摇头,“刚才吃的馄饨还挺顶饱的。”
女人却笑着说,“你这么问,客人怎么好意思说饿啊。今天中秋节,不饿也吃点月饼吧,你爸在书房里沏了茶,你们一起去坐坐吧。”
周远僵在原地没有动,似是在纠结。几秒钟后,一直站在后面的周父开口了,“他们既不饿,你就给他们端上去,他们什么时候想吃自己吃吧。”
女人立刻说“好”,周父又转向秦牧尘,“在这里不要拘束,需要什么就和你阿姨说。”
秦牧尘点点头,“谢谢叔叔。”
“早歇着吧。”
周远没有理会父亲,埋头就往楼上走,秦牧尘和两位长辈告别后也跟着上去了。他们刚走到二楼,陈姨就快步跟上来,试探地问道,“小远,那你们……怎么住啊?是……住一起……还是……”
此话一出,周远脚步顿了一下。陈姨心里本就忐忑,生怕会错了意,惹得这个继子不高兴,见状她又赶紧找补,“啊……都……都行……不过就是客房还没打扫,我我我这就去——”
“不必了。”
周远冷冷地打断了她。他推开自己的房间门,把秦牧尘让进去后,就关上了门。
这是一个套间,最外面是一个小厅,周远几步穿过,推开里面一扇门,“你住这间吧。”
里面是一间卧室,是和外面一样的雅致风格。床柜桌椅一应俱全,房间整洁,家具很新,但因为太过整洁,反而看起来没什么人气——就像售楼处的样板房。
“卫生间在那,饮水机在……在……在那。洗漱用品在……这个柜子里,橱子里的衣服都是新的,你随便穿……如果你觉得冷可以开空调,开关在……在……”
周远左右张望着,秦牧尘指了指门后墙上的一排按钮,“是这个吧?”
周远凑上前看了看,“啊……是。”
他很想像主人般流利介绍,却发现他对这房间的了解并不比秦牧尘多多少。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你还需要什么就随时问我吧。当然我可能也不知道……”
听了这话,秦牧尘笑了,“没事,已经很周到了。”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周远又想了想,然后说,“那你……早休息……”
秦牧尘点点头,“好……晚安。”
“晚安。”
给秦牧尘关上门,周远又推开了隔壁的门。这是一间琴房,不过里面还有一张沙发,足够睡觉了。沙发很新,上面连坐过的痕迹都没有——就像这间屋子,虽然名义上是他的房间,但他也没住过几天。
这栋别墅是母亲离世后父亲才买的——为了娶那个女人。当时周远正在外地上大学,一学期才回来一次。大二时他签了super娱乐,大学、公司两边跑,生活更忙了,也就更有理由不回来了。所以这个房间里,并没有太多属于他的痕迹。
躺在陌生的沙发上,周远突然觉得今天的事情发展好不真实——他本来只是想悄悄回来一趟,在母亲生前住过的医院坐一会,再悄悄离开,怎么就意外遇到了秦牧尘,还把他带了回来,让他看到了自己家里的一地鸡毛……
他一点困意都没有,满脑子都是今天遇到秦牧尘时的样子——他头发凌乱,神情焦急,口罩也遮不住脸上的憔悴,全然没有之前的光彩夺目。
这反而让他看起来更真实,更像个有血有肉有弱点的人。
也让人更想……保护他。
一想到这里,周远赶紧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沙发里,试图压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
但没过几分钟,他又坐起来了。
————
洗了澡,秦牧尘走出浴室,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剧组没找他,经纪人没找他,王总的秘书没找他,医院也没找他。
紧绷了一天的心,终于感觉轻松了些。他站在窗边,打开窗户,让微风吹进来,一边看着窗外的夜色,一边盘算最多还能向剧组请几天假。
然后他就听到隔壁的开门声。
那么近,应该是周远吧。他想。
随后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那步子很轻,只走了两下就停了。秦牧尘又等了一会,也没听到其他动静——像是人站在小厅里就没再动。他心中疑惑,走到门边打开门。然后……他们就在半天内,第四次四目相对了。
小厅里没有开灯,秦牧尘的房间门一打开,满室柔光就泄在周远脚边。而他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站在光里的秦牧尘脸带迷茫,“有……事吗?”
此刻的周远就像个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小孩,浑身都紧张起来,他支吾半天,最后来了句“呃……你……抽烟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能是脑子抽了。
秦牧尘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如实答道,“可……我没带……”
“没……没事,我去买!”
他说完就跑开了——仿佛再多耽搁一会,脸就红得连夜色都盖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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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远,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周远刚一下楼就被叫住了,是陈姨。
周远不欲多说,只含混“嗯”了一声就继续往外走。但他刚走到院子陈姨就追了出来,“小远你去哪啊?这晚上外面挺黑的……别走远了不安全……”
“我去趟便利店……”
“你说小区门口那个吗?”
“嗯……”
“那个已经关门了。”
听到这话,周远才停住脚步,“它不是24小时的吗?”
陈姨笑了,“它是那么写的。但这边住家少,晚上也没什么生意,所以老板早早就关门了。你要买什么啊?也许家里就有呢……”
“不用了,谢谢。”周远胡乱回了句,就开始低头查手机地图——这里是别墅区,一面是海,一面是山,地广人稀,周围似乎没有别的超市。
他脸上还带着没褪的绯红,神情里又透着焦急。看他这副模样,陈姨欲言又止,支吾片刻才说,“那……那个……外……外面倒是有个……无人售卖机……你可以去看看……”
周远抬起头,“在哪?”
“就……就过了马路,在对面……巷子里……”
“好,谢谢。”
“不……不客气。”
周远刚要走就想起来自己对香烟品牌一窍不通。他本想给秦牧尘打个电话,可一抬头就发现,秦牧尘的房间正对院子,此刻的他就站在窗边吹风,对上周远的目光后还冲他挥了挥手。
周远仰头问道,“你要哪种?”
秦牧尘趴在二楼窗台上,“都行。你看着买吧。”
“那我就买最贵的了?”
“好啊!”秦牧尘笑了。
“买几盒?”
“看你,我都行。”
周远冲他比了个ok就出去了,没看到一旁陈姨古怪的脸色。
十分钟后,周远回到房间,两手空空。
坐在窗边的秦牧尘一脸疑惑,“没买到?”
周远脸色有点不自然,“啊……没……没有卖的……便利店关门了。”
“你刚才不是去马路对面买的吗?”
“那个……不是……卖烟的……”
“那是卖啥的?”
周远的脸色更不自然了。但看着秦牧尘困惑的表情,他只得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卖套的……”
39我只是个过客
此话一出,秦牧尘愣住了。几秒钟后,他才突然发出一声爆笑。
“噗哈哈哈哈哈……”
周远感觉更尴尬了——一想到刚才陈姨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真宁愿今晚和秦牧尘露宿街头,在大马路上睡一夜……而此刻,这个和他一起被误会的人居然还在笑……
“哎呀……那我们刚才还在扯着嗓子讨论买哪种……买几盒……还最贵的……天呐……这也太尴尬了……”
他嘴里说着“尴尬”,但周远看他笑得不能自己,一点尴尬的样子都没有,于是没好气地说,“对啊……你以为你逃得了!”
秦牧尘笑着眨眨眼,“我无所谓啊,反正你家人又不认识我,我以后也不来了。我只是个过客,来客串一场的路人甲罢了……”
“切……”
周远绷着脸,秦牧尘又笑着说,“不过有一说一,你家人还挺开明的啊,非常地……尊重你。”
周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理他。他从包里拿出今天在医院外买的酒,晃了晃,“没有烟,有酒,喝吗?”
秦牧尘却没接茬,“哎我说,你还是先去问他们要包烟吧……省得他们误会……”
“用不着……”
“我看你家人挺开明的,你领人回家都不管,应该更不管你抽烟了吧……”
“谁在乎他们管不管……”
见他语气带刺,秦牧尘也敛起玩笑的表情,“怎么?和家里闹矛盾了?”
“没有……”
“还说没有?你这又是抽烟又是喝酒又是假装滥交的,气谁呢?你爸?”
听了这话,周远一扬眉,“怎么?你怕了?你刚才不还无所谓嘛,不是没人认识你、你只是个过客路人甲吗?”
秦牧尘苦笑着摇摇头,“你这又是何必?”
周远不再理他。他拉开橱门,随手拿出两个玻璃杯,和白酒一起放桌上,“喝吗?”
做工精致的威士忌酒杯配的是超市开架上包装最质朴的二锅头,看着这混搭的组合,秦牧尘无奈一笑,“行啊,陪你喝。”
周远拧开瓶盖,两个杯子各倒了些,自己拿起一杯,又递给秦牧尘一杯。碰过杯后,秦牧尘喝了一口,周远却一口气全干了。
但下一刻他就辣得咳了起来。
看他这样,秦牧尘忍不住说,“你喝慢点,这样很容易醉的。”说完,他也陪周远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同样的小半杯白酒,他却喝得神情自若,周远勉强压下咳嗽,不服地问,“那你呢,就不怕醉?”
秦牧尘挑眉一笑,“我练出来了啊。”
周远又要去倒酒,秦牧尘赶紧说,“唉唉唉我说你少倒点!”
“别拦我!”
周远也不知是上头太快还是借酒撒疯,语气很冲。秦牧尘无奈地笑了,“我不是拦你,主要是……你就买了这一小瓶,喝太快,一会该不够喝了……”
周远撅着嘴没说话,像在和什么置气似的。秦牧尘又道,“我说啊,你要心里烦就出去搓一顿,吃点好吃的,撸个串涮个火锅啃个小龙虾都行……最起码还不亏待自己的嘴。酒有什么好喝的啊……”
上次一起抽烟时他就是这副对待小孩的口吻,周远更不服气了,“那你呢?不好喝你还练出来了?”
“就是因为不好喝才要练啊。”秦牧尘笑着眨眨眼,“你见哪个饭局上有人会说‘我来晚了,自罚一杯奶茶’的?又不是非喝不可的场合,干嘛喝这个啊……”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月饼盒,推到周远面前,“吃点月饼也比喝酒强嘛。”
“我不吃,你吃吧。”
两人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周远冷冷看着窗外的一团漆黑,气鼓鼓的,秦牧尘则低头认真研究起月饼的口味来。他一边翻看包装一边说,“这一家人过日子,哪有上牙不碰下嘴唇的,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没点闹心事啊,正常啦……”
“是吗?”
看周远依旧紧绷的脸,秦牧尘淡淡一笑,“怎么,你要比惨啊?……咦,这有个蛋黄莲蓉的啊!”
秦牧尘拿起一个月饼,递到周远面前,“尝尝?”
周远冷着脸摇摇头,“我讨厌吃月饼。太甜。”
见他不吃,秦牧尘也没勉强,他掰下一块放进嘴里,但下一刻就痛苦地皱起了眉,“你说得对,是太甜……齁得慌……”
“那你还吃?”
“过节嘛,吃个氛围。再说,蛋黄还是好吃的。”
秦牧尘又咬了一口,边吃边说,“我小时候最爱吃这里面的蛋黄了。记得有一年中秋,不知谁送给我家一盒月饼,包装特别精美,最中间就是个双蛋黄的。当时我一个没忍住,就把里面的两个蛋黄都给抠着吃了,我又嫌剩下的太甜,就又装回包装袋,摆了回去……结果过节那天,我爸当着一大家人的面,拿出了那盒月饼,然后把最中间那个,捧给了我外婆……”
他说得绘声绘色,周远忍不住问,“然后呢?你挨打了吗?”
“那倒没有,哪有过节打孩子的啊!”秦牧尘笑着眨眨眼,“只不过这事被我爸妈从八岁一直笑到我十八……”
他语气轻松,眼神带笑,看得周远脸色也松了些,他叹了口气,“那你家氛围还挺好的……”
秦牧尘打量着房间里雅致的布局,然后说,“看你家这书香门第的样子,你童年应该过得很严格吧?”
周远不屑地撇了撇嘴,“什么书香门第,老迂腐罢了。”
他又抿了一口酒,然后说,“我爸年轻时自恃有才不得志,他写的书编辑看不上,老被退稿,他就改去培养我,整天逼我背诗写作文,估计是想着自己当不成作家,就要当作家的爹。不过他现在得志了,书也出了,名也有了,再养儿子就娇生惯养了……”
秦牧尘知道他说的是刚才那个被宠坏的小男孩,但还是笑着说,“小时候记性好,多背点东西也不吃亏。你现在搞创作也用得上嘛。”
周远摇摇头,“并没有……我小时候可叛逆了,他越逼我,我就越和他对着干。他逼我看书写读后感,我就故意在笔记本上抄歌词。他要给我报少年宫的书法启蒙班,我就非指着隔壁说我想学弹琴。他看不上流行音乐,我就故意在他面前唱烂大街的口水歌。”
秦牧尘扑哧一声笑了,“但你爸也算歪打正着,少了个大文豪,倒培养出来个歌手嘛!”
“和他没关系,都是我妈……她不知道我是故意和我爸置气,还以为我是真想学,最好的钢琴说买就买,最贵的老师说请就请,搞得我不得不学了……”
“得亏你自己也喜欢,不然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可不就是骑虎难下!哪个小孩愿意每天花好几个小时练琴啊?无非是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被迫处出了感情。”
说着,周远叹了口气,“我妈这个人啊,工作上整天和钱打交道,私下呢就特别崇拜艺术。年轻时非要嫁给我爸那个只会写酸诗的教书匠,后来他俩感情不好,她又一门心思培养我,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
“可她培养你还是挺成功啊。”
周远摇摇头,“她曾说希望我读最好的音乐学院,签最好的音乐公司……可现在回头看,考上又如何,签了又如何,人生就像爬山,翻过这一座,还有下一座更高的等着,永远爬不完,没劲透了……”
说到这里,周远感觉鼻子酸得厉害,他没继续说下去,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然后借那股辛辣味清了清嗓子。外面一片漆黑,看不到远处的大海,但他知道,它就在那里,澎湃汹涌,等待着吞噬靠近的一切。
秦牧尘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后双手握着酒杯,看着窗外的夜色,“也许她并不是非要你翻最高的山。她可能只是想让你有一技之长,将来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有选择的权利,不用被迫谋生……也许,她只是想让你快乐。”
听了这话,周远沉默良久,然后他转头看向秦牧尘,“那你呢……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秦牧尘笑了,“周大记者你是要采访吗?”
周远没回答,只直直盯着秦牧尘。他似乎有点醉了,视线中的秦牧尘开始虚焦,像罩在玻璃盒子里的玩偶,五官都看不真切了。但他脸上的笑依旧清晰,像贴在盒子外的包装纸。
他好想撕下来……
“为什么不喜欢呢?难得有个职业不看学历,工作体面,来钱还快。不是每个人都能靠脸吃饭的,爹妈给的本钱,不能浪费啊……”
昏黄灯光下,秦牧尘的脸看起来很柔和,原本深邃的五官也像蒙了一层滤镜,滤掉了锋利的棱角,只透出一团温暖。他好像还在说什么,但周远听不清了……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一个即将飞远的气球……
他想伸手去抓点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40怎么就那么巧,偏你来了她就死了呢
再次清醒已经是第二天了。
刚醒的时候周远整个人还是蒙的,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陌生的被子……他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是他的卧室。
他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他和秦牧尘坐在窗边喝酒聊天,然后……他觉得很困,好像就……睡着了……
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脑袋晕沉沉的。所以是秦牧尘把他扶回房间的?
那他人呢?
周远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忐忑地打开卧室门,却发现外间空无一人。昨天两人坐过的沙发上被子叠得整齐,但沙发罩上有些压过的痕迹。
所以秦牧尘把他扶回了卧室,自己却去睡的沙发?
桌子上还摆着酒瓶和酒杯——都空了。旁边放着半块月饼,应该是昨天秦牧尘没吃完的。橘黄的蛋黄镶嵌在中间,周围是淡黄色的莲蓉馅,因为放了一夜,表皮已经有点干了。
周远盯着那块月饼看了会,然后鬼使神差地拿起来咬了一口。但下一刻他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果然齁甜。
————
周远人还没走到楼下,就听到咚咚咚的音乐声和兴奋的喊声,“快点快点!加油加油!”随着一声结束音效,小孩喊得更激动了,“哇哇哇好高的分啊!!哥哥你也太厉害了!!”
随后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好啦,下一轮该你了!”
“不嘛不嘛!你玩得好!你继续!!”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在一起,正端着平板电脑不知在看什么。听到楼梯那边传来的脚步声,秦牧尘抬起头,然后笑着说,“早啊。”
这个陌生场景看得周远有点愣,他点了点头,“早……”
坐在沙发上的小男孩只看了周远一眼就又转向秦牧尘,“哥哥你再打这一首!这个好难,我过不去!”
平板电脑上显示的是游戏《节奏大师》的页面,难度等级那一栏红彤彤的“困难”两个字格外显眼。
秦牧尘满脸为难,“这个我也打不过去啊。太难了!”
“不可能,你那么厉害,肯定能打过去!”
“可这是困难模式啊,我真过不去。”
一听这话,小男孩不高兴地瘪起了小嘴,“那怎么办啊?”
“要不……让你哥来帮帮忙吧。”
小男孩不情愿地看了远处的周远一眼,眼里带着明显的疏远,“他……会吗?”
秦牧尘笑了,“你哥弹琴那么好,肯定比我们厉害啊。”
“那……好吧……”
秦牧尘立刻冲周远摆摆手,“来帮我们个忙吧!这一关太难了,我们都过不去。”
平板被塞进手里,游戏开始,一首极有节奏感的歌开始播放。代表节奏的方块从屏幕上方滚下,它们长短不一,位置不定,玩家需要精准点击每一个方块,不遗漏也不多按。这既考验人的音乐节奏感,又考验手速。而作为一首“困难”模式的歌,它节奏快,旋律复杂,方块落得眼花缭乱,让人应接不暇。
但周远手速更快。
随着屏幕上的分值不断飙升,小男孩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怀疑到惊讶地瞪大双眼,再到兴奋地高喊“加油加油!快!快!”一局玩完,看着屏幕上破纪录的高分,小男孩已经彻底被征服,“哇!你也太厉害了吧!你怎么做到的?”
他满脸崇拜,周远却只是淡淡地说,“你学几年琴,也就能做到了。”
“真的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小男孩有点为难,“可我还要上书法班,我不想再学别的了……”
“那就随你了……”周远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
这时书房门打开,周父走了出来。一看到他,秦牧尘立刻打招呼道,“叔叔好。”
周父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小儿子,“今天的字练了吗?”
小男孩脸上的表情立刻暗淡了,“没……”
“那还在这玩?”
小男孩不甘愿地放下平板,灰溜溜地离开了。客厅里原本轻松欢快的氛围瞬间冷了下来,周父又盯着周远,一脸严肃,“请客人来家住,却让客人睡沙发,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周远有点尴尬,秦牧尘赶紧说,“不是的叔叔……周远本来让我睡卧室的,是我说不用的。而且那沙发也挺舒服的。”
原本在厨房忙活的陈姨也跑出来解围道,“都怪我……是我没提前收拾出来客房……”
周父依旧板着脸,“他也二十好几的人了,有手有脚,不会自己收拾啊?都工作了还整天和个小孩似的,只想着自己!还有,都几点了才起床?有客人在还起得那么晚,像什么样子!”
陈姨只好继续打圆场,“小远好不容易回家休息一天,你就让他多睡会嘛。起那么早干嘛啊?又没事干。”
“看看书背背诗练练字……干什么不行?一日之计在于晨!不趁有空时多积累点文化知识,将来出去露怯丢人啊?!”
“小远念了那么多年书,又不缺文化……”
“不缺文化还写那么水的词?”周父打断了妻子的话,他冷冷盯着周远,“你新发的那首歌,歌词是你写的?”
周父语气不善,周远低着头,没看身旁的秦牧尘,只胡乱“嗯”了下。
“小时候就让你多背点古文古诗,你不听。这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写歌和写诗是一样的,讲究一个主题明确统一,感情层层推进,语言简练精准!可你呢?你写的是什么?东拼西凑,胡诌八扯……知道的是你肚子里没有墨水,写不出来什么像样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字典撕了抓阄凑出来的词呢!”
周远一向反感父亲把工作上那套“好为人师”的做派搬回家里,但听着这些话,他又有点理亏……
“写词,不是凑上韵脚就万事大吉了,每个字都应该反复推敲,反复琢磨!你做到了吗?”
周远哑然。
“就拿你第一句来说,‘我走过雨季的巴黎’。那我问你,你写这句词之前,有没有去查查雨季的定义?有没有去查查,巴黎有雨季吗?”
此话一出,周远看到一旁的秦牧尘侧脸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被训后的尴尬,又像是在……憋笑。
“雨季,那对应的是旱季,只有在全年降水差异大的热带和亚热带地区才有。巴黎在哪啊?那是欧洲西部,温带海洋性气候,全年湿润多雨的地方哪有雨季?”
父亲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陈姨赶紧说,“好了好了!艺术创作嘛,本来就是发挥想象二次加工,你扯这么学术干嘛!”
“这不是学不学术的问题,这是初中地理,是常识!让他从小不好好念书,这基础教育就没打牢!”
“行了!照你这么说,市面上就没几首歌能听了!写歌又不是写论文,你还每句歌词后面都加个注释列明出处吗?你不能拿你带研究生的要求来啊!好了,小远,快去洗手吃早饭吧,我们都吃过了。小秦,你起那么早,也再去吃点吧。”
陈姨硬生生岔开了话题,秦牧尘赶紧点头说“好”,然后拽着周远就出去了。
餐厅门关上,盖过了陈姨那句“有客人在呢,你给孩子留点面子!”周远绷着脸,秦牧尘忙说,“怪我怪我……是我初中地理没打牢……让你替我背黑锅了。”
“和你没关系,他这人就这样,看别人怎么都好,看我哪哪都是错……”
“有期待才会有要求嘛。你爸肯定是仔细研究过你的歌才提的意见。”
“切!谁稀罕!”周远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音乐性的东西他一概不懂,节奏旋律和声什么也听不出来,就知道逮着歌词说事……”
秦牧尘讪讪笑道,“我们外行听歌不都这样嘛……”
周远还是忿忿的,过了好一会才算勉强压下怒火。然后他问道,“你外婆怎么样了?医院那边有消息吗?”
“说是一切正常,今天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那你今天回a市?”
秦牧尘点点头,“你呢?什么时候回北京?”
“我也今天走,就请了两天假。”
“你几点的飞机?来得及的话我可以载你去机场。”
周远还没回答,餐厅门就被推开了,是陈姨。
“你们今天就走啊?”
秦牧尘点点头,“是的阿姨,我一会先去趟医院,看一眼没问题后就回去了。在这给您和叔叔添麻烦了。”
“哪有哪有……我们都盼着你多住几天呢。”
她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小男孩就跑上前拉住秦牧尘的手说,“不行!我不要你走!”
秦牧尘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可以先陪你玩一会再走。”
“可我不要你陪我玩一会,我要你一直陪我玩!”
陈姨在一旁说,“小宁,你秦哥哥还要回去工作呢,怎么能一直陪你玩呢。”
“不嘛不嘛!你明天再走好不好!我们还没去海边玩呢!昨天我爸带我去了,可好玩了!我要你陪我再去一次!”
此话一出,陈姨脸色微变,她立刻忐忑地看向周远,果然,周远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盯着小男孩,“昨天……你们去了海边?”
“是啊!”小男孩得意地一抬下巴,像是故意要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争宠似的,“我爸爸陪我玩了一整天呢!昨天我们去划了船,钓了鱼,挖了螃蟹,他还在沙滩上给我堆了个城堡呢!”
“那个……”陈姨赶忙打断了小儿子的话,“小远,先来吃饭吧。”
周远没理她,他一把拉开房门走出餐厅,冷冷盯着客厅里的父亲,“昨天你们过得……很精彩啊?”
他语气紧绷,纵然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愤怒。而一向严苛的周父却没立刻回应,过了会才淡淡地说,“吃饭去吧。”
周远没动,他冷笑一声,“所以你是去炫耀现在的幸福生活吗?特意去海边,是生怕前妻看不见?”
周父没说话,陈姨追出来,忐忑地说,“小远……你误会你爸爸了……他是去?——”但周远打断了她,“你很了解他?”
他语气满含讥诮,陈姨一时语塞。
“你这么了解他,怎么没早出现呢?怎么没在他结婚前就出现呢?或者再晚点,等他俩离完婚再出现。怎么就那么巧,偏你来了她就死了呢?”
“周远!”父亲厉声喝止,但周远不为所动,“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那你告诉我,我妈为什么投海自杀?不是被你们气死的吗?”
41你有女朋友了吗?
砰!
茶杯拍在桌上,立刻发出巨大声响,小男孩哇的一声就哭了。客厅里顿时吵得人头疼,周远一刻都不想待了。他转身回到餐厅,冲秦牧尘道,“你什么时候去医院?”
秦牧尘愣了一下,“我……现在可以走……”
“我送你。”
“好……”
周远拿过秦牧尘手里的车钥匙就出去了。秦牧尘赶出来时,他已经拉开了驾驶室的门。看他难看的脸色,秦牧尘那句“我开吧”到底是没说出口。
嘭的一声关上车门,周远使劲扯过安全带,用力地插在卡口里,然后发动起车子就要离开。这时别墅大门打开,陈姨出来了。她怀里抱着一个保温桶,小跑着敲开秦牧尘那一侧车窗,“小……小秦……你这匆匆来一趟我们也没什么准备,我帮你外婆炖了药膳鸡汤,你带上——”
秦牧尘还没说话,周远已经冷着脸打断了她,“他外婆是尿毒症,不能喝汤。”
此话一出,陈姨脸上有些尴尬,但秦牧尘还是接过了保温桶,“谢谢阿姨,您费心了。没事,肉还是可以吃的。”
陈姨勉强冲秦牧尘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她犹豫地抬起头,看着周远铁青的脸,“小远……我不否认,我是一直仰慕周教授的才华,但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在他恢复单身后。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介入过你父母的婚姻。”
周远没有理会,他一脚油门,车就呼啸着冲了出去。
————
周远的车开得很猛,秦牧尘怀里的鸡汤被颠得晃来晃去。而他就像故意一般,油门踩得更大,让鸡汤发出更大的响声。
好在海滨大道上空无一车,任由他发泄……
两人一路无话。车很快开到医院,下车后,周远依旧一言不发,就默默跟在秦牧尘身后,看着他走过自己七年前走过的路,爬过自己七年前爬过的楼梯,推开七年都没怎么变样的病房。
然后他就看到了秦牧尘的外婆。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表情憔悴,脸色蜡黄,身体浮肿得厉害——和他母亲当年一样。一看到秦牧尘,老人立刻挣扎着撑起身子,“小光,你怎么来了?”
“外婆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你看你……怎么又跑来了?”老人心疼地握着秦牧尘的手,“我早就和护工说了,别一点小事就找你,又耽误工作了吧……”
“没关系……我最近也不忙……”
“那也不该老请假啊……领导同事该不高兴了……”
老人手上满是干裂的粗糙,秦牧尘拉开一旁的抽屉,拿出护手霜,帮老人涂上。周远认出来了,那和之前他们去参观福利院时他送给尿毒症小女孩的是同一种。
老人抓着秦牧尘的手,“我不和你说了嘛,这生死有命,早晚都有那么一天……想开了就没事了……”
“外婆你说什么呢!这里医院水平高,肯定能治好的,你别瞎想。”
老人叹了口气,“什么水平高啊,无非就是拿钱吊着命……还不如当年就一下子过去了,也省得你这些年辛苦……”
“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嘛……现在不都好了嘛。”
“哎……都是我绊住了你啊……”
“外婆!”
秦牧尘难得严肃起来,老人也止住了话。她的眼神似乎不太好,这才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这是……”
秦牧尘回身介绍道,“外婆,这是我同事周远,昨天多谢他帮忙,我去他家借住了一晚。”
眼看说到自己,周远也只好迈一步进了病房,“外婆你好……”
老人立刻说,“孩子,真是谢谢你啊!”
秦牧尘又递上饭盒,“他家人还特意做了病号饭,是炖的药膳鸡肉,让我给你拿过来。”
“哎呀,这真是太费心了!这个炖起来可费工夫了吧!孩子,帮我谢谢你父母啊!”
看着老人真诚的道谢,周远倒感觉很不好意思,“没……没什么……”
正说着,病房外的门被医生敲开,“哪位家属请跟我出来一下,昨天有些手续需要补办。”秦牧尘立刻站起身,“那我出去一下。”
秦牧尘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老人和周远。周远没什么和老人打交道的经验,觉得有点尴尬,老人却笑着说,“孩子,真是多谢你帮助小光了!”
“没……没事……”
“年轻人就该多和年轻人在一起啊!你说他整天守着我这个老太婆,整天往医院跑,看的全是生老病死,哪还有点朝气啊……”
这话听得周远心里有点苦涩,他正不知该怎么接,老人又问,“孩子……你今年多大了啊?”
“我……二十二……”
“那你倒比小光还小两岁啊。你有女朋友了吗?”
“我……没有……”
“外婆给你介绍个好不好?”
“啊?”
一提起这个老人似乎又多了些精神,“就隔壁病房那个老太太,她孙女和你差不多大,人漂亮,工作也稳定,而且很孝顺,每星期都来她奶奶呢……你看你啥时候有空,外婆让你们见一面……”
“我……”
周远正在尴尬的支吾中,秦牧尘回来了。
“外婆,你怎么又在给人说媒啊?”
他手里拿着一堆缴费单,无奈地冲周远笑着说,“我外婆就这点爱好,看到没结婚的人就想给说成一对,你别介意啊……”
周远尴尬地笑了笑,老人却继续说,“人家那姑娘那么好,你不肯见,我还不能说给别人啊?再说,说成一对有什么不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哪有两个人作伴好。你啥时候要能找到个合适的人定下来,我死了,也就能安心去见你爸妈了。”
秦牧尘无奈一笑,“你要这么说,那我更不能找了……不然你觉得任务完成了,不就没盼头了。”
“你这孩子,你就不能再给我抱重外孙的盼头啊!”老人严肃道,“你们不要觉得年轻无所谓,等哪天晚上回到家,发现屋里黑着灯,连点人气都没有的时候,就觉出来孤单了!这赚多少钱啊,都不如身边有个可心的人好……”
老人还在絮叨着,护士敲门进来,“探视时间差不多了,病人该休息了。”她立刻止住话语,“你们快回去忙吧,别待这了。”
秦牧尘点点头,“那我下周再来,你有事就让护工给我打电话。”
“你不用来这么勤,我这都好了。你专心工作,别老分心。”
————
车再次行驶在空旷的海滨大道上。只是这次司机换成了秦牧尘。他开得很稳,虽然路上一辆车也没有,他还是规规矩矩地按最高限速行驶。
冷静下来的周远有点尴尬。他坐在副驾上,没话找话地说,“你……经常来这边?”
秦牧尘点点头,“只要剧组不忙就过来看看,反正离得也不远。”
“所以你没去那个s+的封闭培训,也是为了方便过来?”
一听这话,秦牧尘笑了,“那个竞争那么激烈,本来也选不上。哎……怎么连你也知道这事了?”
周远一下子被问住了——他总不能告诉秦牧尘,因为他去围观了他的大粉“脱粉回踩现场”,还拿小号装了一回粉丝。而他之所以知道那个大粉,是因为他曾被对方骂过蹭热度……
“呃……我听说的……”
秦牧尘笑了笑,也没再问。周远赶紧换了个话题,“你总往这边跑,怎么没置办套房子呢?”
“想过,但没有合适的。这边不是烂尾楼就是老破小,稍微好点的都是大别墅,我就一个人,住的话,打理起来太麻烦,投资吧,又没啥升值空间。算来算去,还是住酒店划算。”
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周远点点头,“这里前些年房地产红火过一阵,一下子盖了好多楼,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冷清了,只留下一座空城。”
“因为那个机场。”
“什么?”
“a市的机场,本来是打算建在这里的。所以吸引了很多房地产商来这投资,以为可以大赚一笔。结果后来没成,这里就又没落了……”
“原来如此,我都不知道。”
“所以你是本地人?”
周远摇摇头,“以前我妈在这住院,我来过几次。后来……她走了,这里房价也跌了——应该就是因为你说的,机场没建成。但我爸喜欢清净,别人都搬走了,他反而搬来了。”
又绕回这个话题,气氛不可避免地沉重了下来。秦牧尘想了会,然后说,“如果喜欢清净,那住这里还挺舒服的。不然可能会觉得无聊……”
“是,我妈就嫌这里闷。她当时也是尿毒症,医生要她静养,她却闲不住,住院时还要远程工作。医生都说她这病是忙出来的……”说到这里,周远轻叹了口气,“其实我爸妈就不是一路人。一个是工作狂,做事冷静又理性,另一个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真不知道他们当时怎么会走到一起……”
“感情的事,可能也没什么道理可讲……”
“但他俩如果能早点分开,可能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也许是因为今天被秦牧尘看到了自己家里的一片狼藉,周远感觉那些压在心里很久的话,似乎终于有人可以说了。
“我妈离开后,我一直怨我爸。但其实我也知道,他俩早就没什么感情了,只是因为我才拖着没离。只是我想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
周远头靠在椅背上,看着车外迅速消逝的街景,“如果我当时再细心一点,也许就能发现她的不对劲……如果我当时再争气一点,她可能就不会觉得活着那么没意思吧……都怪我……”
周远的声音有点哽咽,他偏头看着窗外,然后悄悄抹了一把脸。窗外的树木和蓝天模糊了再清晰,可很快就又模糊了。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半晌后,秦牧尘开口道,“这个病确实很熬人。除了身体上的病痛,还有治不好的绝望,外人很难感同身受……我外婆难受时也喊过不想活了,也自己拔过管子……那时我也会想,是不是我不够好,所以她才觉得世间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但等她冷静下来又会说,‘我要是走了,留下你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所以想自杀的人……可能只是一时被绝望情绪困住了,他们想不到身边的人,也忘了那些美好的事……但人死不能复生,留下的人就不该再被这种悔恨困住了……”
秦牧尘的声音很平和,带着一种安定的力量。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视前方,专注地开车。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b市不大,他们很快开出城区,开向a市。蔚蓝色大海在身后渐行渐远。路上依旧没有什么车,只有海鸟不时飞过。
车里静得有点尴尬,过了一会,秦牧尘打开了车上的广播。
舒缓的音乐随即响起,“……各位听众朋友,您现在正在收听的是‘旅途电台’。我们希望借这段短暂的相逢,为您挖掘好听的音乐,带您探索音乐世界的隐藏宝藏。那么下一首要推荐的,是近期发布的所有新歌中,我本人最爱的一首……”
随着主播的介绍,一首新的歌曲开始播放。但前奏只播了两秒,周远就听出来了……他正想不动声色地换个台,秦牧尘却说,“咦,这不是你的歌吗?”
42我疯了小情侣也太高调了吧!!
周远的手停在半空,“啊……是……”
秦牧尘笑道,“还没祝贺你呢,听说新歌热度和口碑都不错。你这是开门红啊。”
“谢……谢谢……”
伴随着歌曲的播放,主播的介绍继续,“……不同于传统的伤情歌曲,这首歌在词与曲的搭配上呈现了一种巧妙的平衡。它的歌词诉说失恋的懊恼痛苦,而在曲调的处理上却大胆使用轻快的旋律和明亮的音色,给人一种以乐景写哀情的极致感受。此外在编曲上……”
主持人的彩虹屁听得周远有点不好意思,秦牧尘却若有所思地说,“好像真是这样哎……”
“嗯?”
“我也觉得这歌挺独特的,就……哀而不伤,别是一种风味。你怎么做到的?”
周远尴尬地挠了挠头,“呃……因为那首曲子……本来就不是写失恋的……”
“哈?”
“我实在不想写那种烂大街的苦情歌,就……硬套了首别的曲……”
一听这话,秦牧尘扑哧一声乐了,“那你还挺厉害的,硬套也好听。”
广播里周远的歌声很稳,而副驾上的他却结结巴巴的。秦牧尘又说,“你别说,和你编歌词的时候觉得挺扯淡的,但经你一唱还挺好听……难怪大家都容易相信歌词里的话呢,确实会蛊惑人。”
周远更不好意思了。
终于等到一曲结束——周远从没觉得听自己的歌有这么尴尬。主播声音再次响起,“刚才我们听的是由新人歌手周远创作的《骗不过回忆》。而接下来要播放的歌,相信各位都不陌生。它可以说是近期发布的所有新歌中,热度与口碑双丰收的最好典范。它自发布以来就一直稳居xx音乐app新歌榜榜首,至今已一个月有余。那它是哪首歌呢——”
广播里的主持人故弄玄虚地卖关子,秦牧尘听得一脸好奇,周远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它就是当红歌手洛南最新专辑《六艺》中的同名主打歌——啪!”
主持人话音未落,秦牧尘就换了台。周远转头看了他一眼,但他神色如常。
新的电台也在放歌。虽然不是洛南的歌,但没听两句,周远就又皱起了眉。
“……各位听众朋友们,您现在听到的这首《给不了我的爱》是目前短视频平台上热度最高的歌曲,它发布三天播放量便已破十亿……”
一听到歌名,秦牧尘道,“咦……这首歌好像有人说它抄袭啊?”
“是吗?”
秦牧尘点点头,“我刷手机时看到过,但没点进去具体看。”
周远听了会,然后说,“抄不抄袭不好说,这个得找专家鉴定,不过这歌写得是挺套路的。”
“怎么说?”
“整首曲子就那么几个旋律,来回反复用,听了上句就能猜到下句,毫无新意,只是为了粗暴洗脑。配器编曲也简陋,除了钢琴好像就只有一个鼓,一直在动次打次,也没什么变化……感觉俩小时就能写出来。”
听了这话,秦牧尘笑了,“那你听这种歌岂不是特别煎熬?”
周远叹了口气,“习惯了……现在网上火的至少一半都是这种东西。”
“那你放你喜欢的歌吧。”
“啊,没事,我听什么都行……”
“你放吧,反正开回去还需要一段时间。听点好听呗。”
周远点点头,他拿出手机,“那你想听什么啊?我给你找。”
“你随便,我都行。”
“那你喜欢听什么类型?流行?民谣?摇滚?爵士?rb?”
一听这话,秦牧尘笑了,“你说的这些,我都分不出来什么是什么……我就一外行。”
“没事,我各给你放几首,你就知道它们的区别了。”
车载音响里再次传出歌声。周远像电台主播一般,边放歌边介绍,“你像这首歌,节奏感很强,还会用电吉他的,八成就是摇滚……”
“而像民谣,它旋律比较简单,配器一般就只有一把吉他或一架琴,主要就是突出人声……”
“而这首,就是典型的爵士了……”
两人就这么边开车边听歌,或简单地聊几句,或安静聆听。如果秦牧尘说哪首歌好听,周远就再帮他播首同类型的。几乎每次都能猜中秦牧尘的喜好。
秦牧尘笑着说,“你这推歌的准确度,比音乐app的‘猜你喜欢’还厉害。”
周远得意一扬眉,“他们都是拿数据算出来的,我这可是这十几年累计的。”
随着离a市越来越近,路上的车也渐渐多了起来。当路边的广告牌都变成“a市影视城欢迎您”时,周远憋了好久的话,终于问出来了——
“你着急回剧组吗?”
秦牧尘边开车边答,“我还好,怎么了?”
“要不……中午一起吃个饭?”
憋了一路的话,不,是憋了一个多月的话——从发歌前夜算起——此时问出,周远心里很忐忑。他紧张地看着秦牧尘,但对方脸上却没什么波澜——他正在专心研究公路上的指示牌。他边打方向盘边问,“你几点的飞机,来得及吗?”
“没没事,时间足够……”周远紧张地握着手机,“本……本来也说过,发了歌要请你吃饭的。”
一听这话,秦牧尘笑了,“对啊,你这开门红,那是该庆祝一下。”
周远立刻打开手机,“你想吃什么?我导航。”
“呃……我都行。就是……如果去市里的话,那边人可能会比较多……”
周远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立刻说,“没事,我们就近找个地方吃就好了,也不用绕远路。”
秦牧尘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这边遍地都是大明星,也没人认识咱俩,但还是……图个清静吧。”
周远点点头,“是,市中心太吵了,我也不喜欢。”
周远把餐厅筛选范围选在附近,然后按评分排序,“这附近评价最高的是一家拉面店,可以吗?”
“呃……行。”
周远听出了他话中的停顿,“你是不是不喜欢吃面条啊?”
“我……还好吧。”
“可昨晚在医院你就没选面条。”
听了这话,秦牧尘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有点吃够了……”
“你最近经常吃?”
秦牧尘摇摇头,“刚入行时,为了省钱整天吃泡面,我当时就想,等以后有钱了就再也不吃了。”说着,他转头冲周远一笑,“现在也算梦想成真了。”
这话听得周远有点苦涩。他虽然事业上比不过秦牧尘,但从没拮据过,也从没为钱发过愁。但他还是故作轻松道,“那你还挺厉害的,吃泡面都不发胖。”
秦牧尘笑道,“我这也算祖师爷赏饭吧?”
周远点点头,“那必须算!”
周远继续筛选餐厅,一家家研究它的评分、距离和招牌菜——他从未对请客吃饭一事如此有兴趣,“这家火锅评价挺高,但是没有包厢,只能在大厅吃;还有一家小龙虾看起来不错,你能吃辣吗?或者我们去吃烧烤?这家是碳烤的,应该很地道。”
秦牧尘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这要是在路边大排档就好了,可以一次吃三种。”
周远笑了,“你现在是不是都不能去吃大排档了?”
“其实也没啥人认识,但经纪人不放心,非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还是让他们省点心吧。”
“那你今天最想吃哪个?剩下的可以下次再吃。”
“呃……”秦牧尘正在思考时,他的手机响了。
硕大的车载屏幕上显示着经纪人的名字,秦牧尘挂断电话,然后笑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周远倒有点尴尬,“前面应该有休息区,可以停车。“
秦牧尘点点头,“应该没啥事,一会我再打过去就行。”
谁知他话音刚落,经纪人又打来了。秦牧尘眉头微皱,只得接了起来。
车里空间狭小,即使音量调到最小也传了出来——更何况对面声音十分焦急。
“牧尘!你还在b市吗?”
“没,我回来了,大概还有半小时到剧组。出什么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电话那头长舒了一口气,“你不用回剧组了,直接去机场吧,我给你买了下午的票回北京!”
“什么事啊这么急?”
“王总回来了,叫你过去呢!”
此话一出,车里仿佛凝固了一瞬。几秒钟后,“……知道了。”
“王总出差这么久,好不容易想起你了,你千万好好珍惜!今天只有这一班飞机回北京,你千万别误了!剧组这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你不用担心。行了我不和你说了你专心开车吧!”
经纪人一通疾风骤雨的嘱咐后就挂断了电话,而车里的氛围则像刚经过一场暴风雨般……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
“你……”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但谁也没说完。
秦牧尘清了下嗓子,“你……想吃什么……”
“我……还不饿……”
“我也是……”
“要不……改天吧……”
“好……”
正午,a市市郊的公路上,一辆不起眼的轿车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像是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开似的。然后车由大路转进小巷,停在路边。
副驾上的人解开安全带,打开门,“谢谢。”
“不好意思啊……”驾驶室里的人语气故作轻松,但没看他。
“没……没事……机场人多,被拍到……也不好。我用手机叫个车就行,也不远……”
周远下车后,秦牧尘的车就开走了。这是一条单行道,车往前开,周远只能朝着反方向走。直到车声完全消失,直到巷子重归冷清,他才停下脚步,拿出手机。
手机页面还停在餐厅的招牌烧烤上,肉烤得金黄流油,十分诱人。
————
当天下午,轴对称超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哪他俩居然一起回北京了!!!!!同一个航班啊!!!!!!!!!”
“!!!!所以是春宵苦短难舍难分吗?我疯了小情侣也太高调了吧!!!!”
“那肯定的!!!而且你们知道吗,原本昨天qc是要去片场拍戏的,通告单都排好了,他是临时请的假!!!而且一请就是两天!!”
“哇哇哇哇哇所以zy去a市是偷偷给老婆惊喜吗?”
“他俩不要太爱啊!!老公来了连工作都不顾了!!!而且还一起回来了!!!好疯啊我好爱!!”
“一块回来居然连一张同框照片都没有!!代拍也太不行了!!早知道我就去机场蹲了!!!!”
“+1,下次我也要去蹲!!!”
43有的人,只有一副皮囊能看
机场航站楼,出口。
接驳车一停下,秘书便迎了上去,“王总,您回来了。一路还顺利吗?”
刚下飞机的王总脸上有点疲乏。他点点头,随手把公文包递给秘书。
秘书边走边问,“郑总他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乐观,医生让尽早手术,可能得提前退休了……”
秘书表情微惊,“那总裁换届的事,岂不是也要提前了?”
王总点点头。
“那……这次肯定是您啊!”
秘书眼里满是兴奋的光,王总只淡淡道,“还没定的事呢……”
“除了您还有谁啊?谁还能交出这么漂亮的财报啊!”秘书压抑着激动道,“谢总他拿什么和您竞争?!要不是看楚老的面子,董事会估计早就把他炒了……”
“但问题就在楚老……”
“楚老他老了!总想着super娱乐是做音乐起家的,死抓着这块不肯放手。可现在早变天了!前两年谢总为了拍他马屁,搞那个原创音乐人的孵化计划,结果赔得那么惨,不就已经证明这是死路一条嘛!”
王总叹了口气,“但他毕竟是创始人,资历老,分量重。难保董事会其他人不会为了巴结他,提议再从外面空降一个总裁。毕竟谁都知道,我从不看好音乐板块的发展。”
秘书立刻说,“那咱们就推一下音乐的发展,给楚老做个姿态嘛。”
“也只能如此了。”王总苦笑一声,“年轻人理想主义也就罢了,老楚都一把年纪了,还搞这些有的没的,白白花钱打水漂。”
秘书笑着说,“反正公司在您的领导下盈利那么好,打水漂咱们也打得起。要是换了谢总,他想打都没闲钱呢!”
这马屁拍得王总很舒服。眼看他脸上表情松弛了些,秘书又问,“今晚晚宴是六点开始,先送您回家歇会?”
王总点点头,“小秦呢?”
“他也刚下飞机,司机已经接到了,不过他说想先回家换身衣服。”
“让他直接去我那换吧。”
“是。”
秘书护送着王总坐进车里,司机立刻发动车子。性能极好的车提速很快,但刚一拐进主路,就又慢了下来。秘书眉头微皱,“这通道怎么也这么堵?”
司机道,“前面好像有个明星,粉丝太多,把路给堵了。”
顺着车流的方向看去,前面一大群年轻女孩子正簇拥着一个男人往外走,她们手里举着灯牌相机,兴奋地喊着偶像的名字。因为人多,她们走得很慢,过往车辆都被迫停了下来。一时间喇叭响个不停,但那个明星似乎很享受被簇拥的感觉,依旧慢悠悠地走着。
秘书探头张望了下,然后说,“咦,那不是叶林年吗?”
王总看了一眼,冷冷道,“几天不见,他倒是火了。”
听到王总不快的声音,秘书一边陪笑道,“那还不是都靠您栽培嘛!现在网上都在传他要演那个s+剧的男配,他这是未拍先火啊!”一边冲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了然,立刻开门下车,冲那群人喊道,“让开!别挡路!!”
还在享受粉丝欢呼的明星连理都没理,但他身旁的经纪人却在看清那辆限定款豪车的车牌后吓了一跳,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家艺人硬凹的高冷人设,立刻推着他往前走,“快!快走!别挡道!!”
老板发了话,保镖们终于不再磨洋工,立刻喊道“走了走了!都散了都散了!!”而周围的粉丝,上一秒还沉浸在见到偶像的兴奋喜悦中,下一秒就像听到收工号般一哄而散。她们从车旁跑过时,秘书听到她们说,“可算演完了!累死我了!早知道就给这点钱我才不来呢!”
而认出豪车主人的小明星此时吓得花容失色,他刚想凑上前打个招呼,但那车没有停留,呼的一下从他身边开过。
车里,秘书忍着笑道,“他们团队应该是在为那个s+剧的选角炒热度,就是方法……拙了点。“
王总冷着脸没说话,秘书又道,“前两天他还问我您什么时候有空,说想当面感谢您……”
“让他先好好进组培训吧。”王总不咸不淡地说。
“是。”
王总从怀里掏出烟,秘书立刻拿起打火机帮忙点上。王总长吐了一口烟圈,“这有的人,只有一副皮囊能看……”
秘书陪笑着,“娱乐圈嘛,哪有那么多秀外慧中的人。皮囊好看就够用了。”
王总又吸了一口烟,然后问,“小秦最近忙什么呢?”
“他这一个多月一直在a市拍戏。”
“什么戏?”
“是咱公司的一个内戏,老刘团队的,是个b级现偶。”
王总掸了掸烟灰,然后说,“其实那个s+的男配,给他更合适。他看上去倒更像念过书的。”
秘书不知该回什么,只好附和着,“您看上的艺人各个优秀,甭管推谁去都错不了……而且秦牧尘是主动放弃的,可能本来也有别的打算吧。”
“他就这点好,不争。”
秘书笑着说,“他知道您不会亏待他,这个戏没了,还有别的嘛。”
正说着,车速突然慢了下来,周围的车流也多了,而且大都是出租车。秘书立刻察觉出异常,他转向司机,“你怎么走这条路?”
司机很紧张,“对……对不起……我……我一不小心拐错道了……”
前面硕大的牌子写着“机场打车区”,秘书厉声道,“赶紧想办法出去。”
“是……”
虽然这么答应着,但这“出租车专用道”是用栅栏隔开的,进来了根本出不去,司机懊悔得要死,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往前挪。外面是排队等着打车的旅客,周围是缓慢移动的出租车和网约车。这辆过分豪华的商务车夹在中间显得有点突兀。秘书知道王总最讨厌这种拥挤喧哗,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求这段路抓紧走完,同时在心里盘算换个司机……
正紧张着,他听到王总的声音,“那是……”
他赶紧抬起头,顺着王总的视线看向车外,然后说,“那不是周远嘛!”
排队打车的队伍里,周远很显眼——他个子高,肩宽腿长,而且口罩墨镜帽子一概没有。头发没有打理,穿着也很随意,身边既没有助理经纪人,也没有粉丝——和刚才全副武装走通道的叶林年是两个极端。但因为他长得帅,还是不时引得人回头看一眼。而他却不知在想什么,双手插兜,眼睛放空,表情看起来很疏离。
“他的歌发了吗?”
秘书点点头,“已经发了,得一个多月了。”
“怎么样?”
“还不错。虽然投的营销费不太多,没有大火,但回报率还可以,算是小赚了一笔。而且听说业内对这首歌的评价不错。”
秘书一边汇报,一边观察王总脸上的表情,眼看他神情松弛了些,秘书又道,“王总,您这真是慧眼识珠啊!”
王总淡淡一笑,没说话。眼看车离周远越来越近,秘书揣度着,“要不要……”
他本想说“要不要把他接上”,但周远已经拉开前面一辆出租车的车门。于是秘书改问,“要不要今晚的晚宴也叫他来?”
直到那辆出租车开远,王总才收回视线。他嗯了一声,然后道,“把他那首歌的数据调给我看看。”
“是。”
————
“哟,这不是周远嘛!”
周远刚踏进酒店大堂,就被叫住了。是两个年轻女生,每人都背着一把吉他。周远道,“好久不见啊。”
“可不是好久不见嘛。上次见面还是一起参加出道前的声乐培训,这再见面你都已经发歌了,还没恭喜你呢。”
女生嘴里说着恭喜,但脸上表情似笑似不笑的,周远看不透她的意思,也只好说,“谢谢。”
另一女生看了看他身上的正装,又看了看楼上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幽幽道,“你这是……来参加公司晚宴?”
周远点点头,“是……”
“你可真是发迹了啊!再也不用和我们一起去拼盘演出暖场了吧……”
另一女生立刻附和,“谁让人家命好,能遇到贵人呢!那前途自然是一马平川啊!咱是羡慕不来了,先天就输了!”
两人说话夹枪带棒的,但周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远,这边这边!”
他回头一看,是张哥。
一见此状,两个女生没有再停留,她们冷哼一声,翻着白眼走了。张哥一溜小跑过来,“你怎么才来呢,晚宴都已经开始了……”
他没注意到周远脸上的表情,拉起他就往宴会厅走,“得亏今晚你赶回来了,不然这么好的机会就错过了!我和你说啊,今晚咱公司的大小领导都在,你可打精神来!你最近势头不错,多去领导面前刷刷脸,兴许还能再接点活呢!”
走到门口,张哥又帮他整理了下西装,“我说你也该再去置办几套衣服了。这以后活动多了,不能总穿同一件嘛。”
周远穿的还是第一次走红毯时被故意泼上咖啡的那套西装——也是被轴对称初代cp粉研究扣子颜色的那套。当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居然会成为他事业的转折点。他当时正为一个结果不明朗的音综面试结果而担忧,而现在,那个音综高开低走地播完了——虽然明星阵容强大,但歌做得毫无新意,没有溅起什么水花,也没有一首歌出圈。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当时真上了那个节目,会比现在更火吗?
也许人生这条路,总要多走几步,才能看清最早的那个选择值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