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棋恍惚了一下。
他眼底掠过动人神采,但随即恢复如常,慢慢微笑起来。
“多谢叶大侠的美意。”他嗓音无波无澜,平静得有些可怕,道,“可惜周某浪荡惯了,恐怕过不了那样的日子。”
他这从容微笑的模样,与从前大不相同。
叶静鸿至今仍记得,自己头一回提到退隐山林这几个字时,周思棋眼中流露的动人神采。但是,後来呢?
他亲手打碎了那人眼中的光芒。
他眼睁睁看着那人伤心痛苦。
他一次次的给他希望,然後再毫不留情的踏碎他的心。
那熟悉的笑容消失不见,那追随的目光不再缠绵,那眼底的深情化作了寒冰……这一切,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叶静鸿咬了咬牙,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低声道:“我明白,毕竟都是我的错,你不愿跟我在一起也是自然的。”
周思棋笑笑,见他伤神,竟还开口安抚道:“叶大侠误会了,我说的可并非气话,我是真的过不惯那种生活。我喜欢的是仗剑江湖、策马天下,而非平平淡淡的归隐山林。”
叶静鸿吃了一惊,道:“可你当初……”
“我当初因为喜欢你,竟盼望着能那样过完一生。”周思棋自嘲的笑一下,道,“叶大侠恐怕不知道吧?我最擅长的并非治病救人,而是下毒害人。”
真的。
若不是为了叶静鸿,他哪里稀罕当什麽神医?
叶静鸿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些,脸上难免现出惊讶之色,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周思棋则始终微笑,心平气和的说:“连我自己也料不到,竟肯为你委屈到这种地步。”
他嘴里虽这样说着,表情却十分轻松,仿佛终於放下了心头的重担。是了,他总算放下求而不得的爱恋,以後大可随心所欲、纵情江湖。
可是,他怎麽办?
叶静鸿张了张嘴,声音全都卡在了嗓子里,心头钝钝的泛着疼,如同遇溺的人急於寻找浮木,拼命的去抓周思棋的手。
周思棋却不动声色的避开了,懒懒的阖上眼睛:“我实在倦得很了,想再睡上一会儿,叶大侠请自便。”
他重伤未愈,醒来後又说了这麽多话,确实疲倦到了极致,很快就沈沈睡了过去。
这一睡又是好几日,醒来时叶静鸿仍旧守在身边。他们两人都是伤痕累累,一个气若游丝,另一个形容憔悴,这样相对而坐,当真算得上狼狈。
周思棋忍不住出言调笑了几句,那谈笑风生的模样,瞧得叶静鸿怔怔的似在梦中。
不过他呆归呆,照顾起人来倒非常尽心,时常连伤口裂开了都不自觉,夜里更是定要搂着周思棋入睡,陪他熬过每日发作的寒毒。
周思棋劝了几次都不管用,便只好由得他去了。不过暗地里查看了一下双腿的伤势,大致拟了两个方子,估摸着什麽时候能够下地走路,以及什麽时候可以离开武林盟。
叶静鸿并不晓得他的心思,每天忙进忙出的端茶煎药,虽不会说什麽甜言蜜语,但抽了空就盯住周思棋看,盼望着他能回心转意。
周思棋只是叹气。
待精神略好一些,便披了衣服靠在床头看书,尽量无视某人的存在。
这日看着看着,也不知怎麽回事,手上突然一滑,竟将那书册子摔在了地上。他双腿上抹了药,并不能随意动弹,只好费力的挪动身体,一点点弯下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