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艳阳天,荒野茶栈。风尘仆仆赶路而来的江湖人,热切地议论起近日轰动武林的消息。

角落一个孤独的人影静静听着。

“那蔚香思果真疯了?”刀疤脸的大汉怪嚷着。

“千真万确,龙虎门门主丧命在她剑下。”儒生打扮的男子应道“你们也是被召去给她看病的吧?”

一群人忙点头。

“我看甭去了!”有人应道。“真可怜,昔日龙虎门响叮当的大美人,竟然”

“怎样?”

“像个疯女,披头散发,稿木死灰宛如行尸走肉,瘦得像根竹竿,不过”那人顿了顿压低声音。“好奇怪,好像有人打她”

一直坐在角落的暗影听了拧紧茶杯--有人打她?

“蔚香思脸上都是瘀青,而且高烧不退,我看是没救了,脑袋恐怕也烧坏了,话都说不清楚。真可怜,看了真叫人不忍。”

“红颜薄命嘛,照你这样说她还是死了解脱的好。”

“那么聪明的女人怎么会胡涂到爱上魔头的妖子?怪不得脑筋不正常了”

那些人还在议论纷纷,那抹孤影却再也听不下去。付了钱,他霍地起身离去。

够了,他不要再听见这女人的事。他提醒自己,她是多么可恶!

有人打她?她疯了?

不,他提醒自己,她是怎样违背誓言,伤透他的心。

有人打她?她那样纤弱,怎经得起挨打?

不!风中那背着琴和刀的伟岸男子痛楚地拧眉,都不关他的事了!不关他的事!

她要死了情无痕,香思难消

猝然睁眼,冰冷的视线里隐藏着疯狂的思念--

香思,为什么我已经沦落江湖,逃得这么远,你还不放过我?为什么!

是遥远的记忆在呼唤,是艳红的贝多子树在勾引,记忆里的香,凶猛泛褴。

也许要很久很久以后,荆无痕才会发觉,在他心海那抹微不足道的淡影里,藏着旖旎青光,明媚的-塌胡涂。

有-天,也许这一抹影子将泛滥,兴风作浪地吞噬他。

有一天,不、就是这天--

烈日下,荆无痕忽然捣住胸口。痛,他心痛。深埋的影像,猝然间从平静的心海迸裂开来。

他捣住耳朵,朝无边无际的旷野怒吼:“不--”

记忆里甜蜜的声音无情地贯穿他耳膜。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你不用说,我明白”

“老天,我真喜欢你的吻”

“你是谁?”

“我是香思?蔚香思”

“我千里迢迢而来,为的是寻找我命中天子。处心积虑的留下,为的是和我的真命天子相守。装的一副柔情似水的表情,是每一个女人看着她爱的男人该有的模样”

“我该相信你么?你美丽噩的外表下怀的是怎样的心”

“你不要怕你不要怕不要怕我”

“那种焚身的痛,我再不要你尝”

“无痕”

“吾;以命起誓,用我的血与魂魄至死守护我的爱。”

“无痕”

鲜明的记忆残酷地吞噬他。“不--”他捧着脑袋失控的怒吼拒绝她的影像。

是香思千里迢迢的思念在呼唤他。

是她仅存的一缕魂魄千山万水地找来纠缠他。

两个深爱的人啊,相思欲狂!

这夜,长廊上少女领着一名身着灰衫的俊逸男子,穿越开满荷花的清静院落,除了小池畔的流水声,这隐匿的院落在月色下显得异常寂静。

领着人的少女心底奇怪着,这个沉默的医者,怎么又背琴又背刀的,要是给烈门主知道肯定是不会放行的。她心下嘀咕着,可他又极自信地声称只有他能医治大师姊,害她不敢赶他走。

“就是这里。”少女停在一扇红色门扉前。“公子--”她狐疑地打量眼前这位面貌俊尔,可是偏偏冷漠异常的棕发男子。“你真能救她?”她不大相信地问,毕竟大师姊看过很多的大夫,结果病情只有更糟。

男子只是冷眼一觑。“再啰唆,她必死无疑。”

好狂妄,可他肃杀的冷眸令她不由自主地听信他。“我这就带你进去。”

“我医治她时,不希望有人在。”

“可是”孤男寡女,那怎么成?

“你慢慢考虑。”他拂袖掉头就走。

“等等--”怎么这么大架子啊?莫非真是名医?“公子,您请。”少女推开门屝。

红色门屝咿呀地缓缓敞开,同时,荆无痕黑暗的心扉战栗起来。他就要见到她了,这一刻,他握紧双拳,许多复杂的情绪凶猛涌上。

映入眼的先是微弱的光,然后是熟悉的香。

这个香味?他心中一震。转头冶漠地对领他来的少女道:“我需要几味葯材,你记清楚了。”他说了几个异常冷僻难找的葯材,支开了少女,这才缓步入内。

只有荆无痕自己明白,他每一步走得多忐忑、多艰难、多矛盾,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要他掉头离开,然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只要看看她就好,一面就好!

荆无痕整个人骇住了,伫立在床畔--床上的人不是香思,根本不是!

他静静注视那背对他躺着的女人,香思不会那么瘦,瘦得不成人形,那身上的白裳,根本只是挂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彷佛,彷佛本没有被人穿上。

这个人不是香思,香思很漂亮啊,记忆中她玲珑姣好的身型不论穿什么都漂亮得惊人,不,这不是香思。她竟敢伪装她?

“你是谁?”他冷声间。

床上的人微微一震。这个声音?她睁眼,这个声音?无痕?她翩然转过身来,四目相接的剎那,她失望了。不,她不认识这个男人,他的五官不似那人,她失望地阴上眼,于是没看见他脸上骤变的情绪。

荆无痕的心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有一剎他甚至不能呼吸。为那可怕残酷的事实浑身发寒。她是,她真是香思。

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眉毛、一样的鼻和嘴;但是,那飞扬的神采,炫人的光芒滑失。

荆无痕眼神锐利地俯视她脸上?目惊心的瘀痕,他伸手激动的几乎要碰上她的脸,却又实时收手。他闭上眼,恍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深呼吸,不敢相信曾经拥在怀中誓死守护的可人儿竟会被折磨成这样。他闭上眼,几乎不敢看她脸上的伤痕,那么美的一张脸,哪个畜生竟忍心伤她?下这么重的手!捆在白布内的“照夜白”恍似感受到吏人的愤怒,忽然蠢蠢欲动试图出鞘。“不--”他反手按刀,硬是压下欲出鞘的宝刀。

床上的人一脸平静睡着,一点也没感受到身外暗潮汹涌的情势-,只有那微微揪紧的眉泄漏她体内正承受的痛楚。她闭着眼,彷佛对周遭一切都不关心不理会,一头长发披散在那垂死的身躯上。

荆无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伸手,颤抖的查探那香味的真相。他伸手,颤抖着揭开她前襟,雪白的肌肤,攀着的是紫色的花痕,

“你为什么?”他松手,几乎被-连串残酷的事实击倒。

香思紧闭眼眸,痛楚的哑声道:“看见了?还不走?我只求安安静静的死都不能你走吧”热,热到痛彻心屝的地步,但身体却是冰凉的,冲天怒焰凶猛的在她体内烧,狠狠地烧。

荆无痕回复冷静,喑哑地间:“你不该引火自焚,为什么?”她竟服毒,曾经那么真实的痛过,为什么还要这样傻?她不怕?

“不是火我是冷死的。”被失去爱的痛冷死的。香思睁开眼,神智涣散的望着模糊的人影。

他的身型似他,他的声音似他,可惜那陌生的轮廓、陌生的发色,残酷的告诉她,他不是他。

“我喜欢听你的声音,和”她咬唇,火已经烧进她心坎,回忆揪痛她的心房。

“和某个人很像”

“谁打你?”荆无痕森冷地板,他揪紧双手,她痛楚的模样令他快克制不住想要紧紧抱她。

香思眨着迷蒙的眼,彷佛误会他在可怜她,她虚弱地道:“不用同情我这是我应得的惩罚,我违背誓言,我现在就在烈火里烧,死了再沈沦到地狱里,我应得的”

不,他不要她被烈火烧更不要地死,荆无痕沈痛地间:“为什么违背誓言?”

为什么?当初,荆无痕也曾这么吶喊地质问她的背叛。

香思虚弱一叹,浓香更炙。很好,她快死了;很好,她又闭上眼了。

荆无痕木然地眼睁睁看她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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