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神帝尊听罢却笑了。
“你替祂吸纳剩下的天地凶煞之气?”
他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你自己是何物,难道你不清楚?简直笑话,一个混沌初开而生,似神非神、似魔非魔的天地至凶至煞之物,居然妄图引渡天地凶煞之力和怨气。”
说实话,谢予辞自诞生至今,便没听过几句好听顺耳的话。
他被天上的神仙们和凡间的妖物凶兽们骂得多了,听到圣神帝尊这话倒也不生气。
圣神帝尊如此鄙夷轻视,他也不甚在意,只是朗声笑了笑。
“那又如何?既然天地凶煞戾气只有上神的神力才可引渡消化,而您这位帝尊又不能出手,那如今我这个身负神骨半神之体的凶神愿意一试,难道你们九重天不该偷着乐吗?”
圣神帝尊数万年来,终于第一次仔细认真的打量端详着他。
他定定看着谢予辞半响,终于缓缓道:
“你身具神格神骨,根本无须像那些下界的妖兽凶兽般,靠吸收凡间凶煞戾气走捷径修炼。既如此,吾实在想不出,你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已经是今日圣神帝尊太阳烛照第二次问他做事是为了什么目的了。
一是因他剜目救人,二是因他主动吸纳天地戾气。
谢予辞嗤笑一声,却生不出任何想解释的欲望。
只是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九重天帝尊,浅笑着摇了摇头。
他谢予辞行事俯仰无愧天地,更无愧心中在意之人便好,又何须向旁人多做解释?
谢予辞笑毕,转过头目光柔和的看向玉塌上还未苏醒的太阴幽荧。
其实,往圣帝君单看五官并非那种魅惑人心的容貌,但是祂只是那么安静的躺在那里,便不会有人注意不到祂。
未曾幻化性别的太阴幽荧,天生便带着一股清冷的、英气的、不通人间烟火的尊贵出尘。
在没有性别的先天神格加持下,反而更加彰显出祂身上那份极具魅力又矛盾的致命吸引力。
身如苍柏不畏死,心怀悲悯看人间。
祂是天上惊鸿影,更是凡尘画中仙。
谢予辞淡淡轻笑。
“我的目的么”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自然是要早日回家了。”
早日回家。
早日带着某个傻子,一同回家。
脱险复醒
当太阴幽荧再次醒来时,已是补天之举的十日后,亦是九重天上的十日后。
祂蹙着眉头睁开眼,偏过头看向四周,入眼是既熟悉又陌生的银白色床帐。
但是由于刚刚清醒,祂脑子还是有些许混乱。
祂的动作惊动了周身的护体阵法,几名殿外伺候的仙娥听到动静,连忙进入殿内伺候。
其中一名仙娥,正是出身岱舆的仙草嘉荣。
嘉荣一脸惊喜的第一个奔进殿来,看向太阴幽荧的眼睛也是亮晶晶。
她十分开心的惊呼出声:“帝君!您总算醒了!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太阴幽荧轻轻颔首,向几名小仙娥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施力,撑起身体慢慢坐起来,祂扶额轻轻晃了晃还有些眩晕的头,终于慢慢想起前事。
补天即将功成的最后一刻,一缕鸿蒙紫气突然从苍穹裂缝中钻出,险些再度将天撕开一个口子,令祂功亏一篑。
好在祂反应还算及时,拼尽元神之力与之相抗,终于成功令苍穹合拢。
但在那之后,祂似乎感觉颅内元神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祂好像隐约间还听见了钟鸣声?
然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和神识。
想来是帝尊及时赶到救下祂,并将祂送回了濯祗仙宫。
太阴幽荧按住抽痛的额头,祂阖着眼睛轻声问:“本君补天时依稀听到一些动静,可是堕神汀的殉神钟。”
尽管已过去多日,但听到这里,嘉荣还是忍不住眼睛一热。
“是,帝君。”
太阴幽荧听到祂哽咽的声音,微微诧异的抬眼看去,就见她这幅欲哭不哭的可怜表情,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此次是本君思量不周,险些出了纰漏,你们受惊了。”
谁料嘉荣听了这话,不仅没觉得被安慰到,反而心里更加难过了。
帝君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醒来却还要担心她们因此受到惊吓。
“吧嗒”两声,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恰好掉在了太阴幽荧的塌边。
太阴幽荧颇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对她温和的笑了笑,轻声道:“别哭,别怕。你已经是大姑娘了。”
嘉荣听了这话,忍不住破涕而笑。
她不想令太阴幽荧强撑精力安慰她,于是连忙挤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掩饰自己心里的难过。
她接过另一名仙娥递来的仙茶,趴到塌前,双手奉上,脆生生的说道:
“帝君,嘉荣不哭,便是这天有一日当真塌了,有您在我也不怕。”
太阴幽荧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又递了回去,好笑的道:“说什么傻话,这天姑且塌不下来。”
嘉荣接过祂手中的茶盏,又拿起一旁仙娥托盘上的一方秀帕,恭恭敬敬的递给祂,然后小声道:
“帝君,三界的天虽然塌不下来,但您可知,那日殉神钟响了三次时嘉荣心里的‘天’却险些塌了。您可是九重天众仙心中的‘擎天柱’,下次万万可不能这样不顾自己神体。”
太阴幽荧闻言一愣。
祂接过她递来的秀帕,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原来殉神钟居然响了三次?
祂蹙眉,看来此次行事属实凶险了些。
太阴幽荧轻轻按住酸酸涨涨的额头。祂刚刚试探过自己的元神,奇怪的是,本以为殉神钟示警三次,祂的元神必然大伤,甚至有破裂的危险。
但怎么此时祂探查元神,虽然有些不稳,却并没什么大碍?
太阴幽荧觉得元神中涨涨满满的,像是有什么不属于祂的东西,但祂又并未查验出其他异常。
祂掀起被子,双脚踩在地面上,缓缓站起身来,然后问左右。
“帝尊现在何处,可是帝尊施法为我疗伤的?”
嘉荣眨了眨眼,回答道:“回帝君,当日正是帝尊将您带去东极御宵殿,第二日才将您送回濯祗仙宫。”
太阴幽荧微微沉吟,如此想来,应是帝尊耗损修为替祂稳住了元神。
见太阴幽荧起身,两名仙娥立即托起挂在床榻旁的一件云白色镶嵌金丝的仙服外裳,轻轻披在祂肩膀上。
祂轻轻挥手,示意她们都退下。
祂蹙眉,这屋子里怎么有股淡淡的岱舆仙山中独有的龄竺花的味道?
太阴幽荧轻轻看了眼一旁还未退下的嘉荣,想来是嘉荣思念故土,所以在身上带了岱舆独有龄竺花的香包。
正准备让嘉荣也退下,谁知其他仙娥退下后,嘉荣却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动物似的悄悄凑近了太阴幽荧几分。
太阴幽荧看了她一眼:“嗯?还有什么事?”
“帝君,嘉荣还有要事要禀。”
她小小声道:“谢公子谢公子他十日前也来了九重天。”
太阴幽荧闻言豁然抬头,定定看向她。
“——你说什么?”
嘉荣点头如捣蒜。
“是真的,帝君,就是殉神钟响的那日,谢公子担心您的安危,于是悄悄潜入了九重天。”
太阴幽荧深深蹙眉,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他怎么来了?如今可曾平安返回岱舆?
刚刚嘉荣说那一日祂并不在濯祗仙宫,而是被帝尊带去了御宵殿,想来他来此处找不到祂,便下凡归家去了,想到这里,祂又微微松了口气。
太阴幽荧喃喃道:“本君那日既然不在濯祗仙宫,想来他也不会撞见不该撞见的人,惹出什么乱子。”
嘉荣有些心虚的瞄了她一眼,还是没敢隐瞒。
“帝君那日确实不在濯祗仙宫,所以所以所以我给谢公子指了御宵殿的路。”
“你糊涂!”
太阴幽荧猛地看向她,沉声道:“嘉荣,你既知他不是天界之人,又怎能将他指引到帝尊的御宵殿去,你这是在害他不是在帮他!这几天九重天可有什么异动?你细细说来,不可隐瞒!”
若是谢予辞撞上了圣神帝尊,怕是两人不能善了!
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说不定会在御宵殿大打出手也未可知。
太阴幽荧一时情急,牵动了神体内翻涌着的不甚平稳的神力,忍不住捂住胸口咳嗽的停不下来。
“咳咳咳”
担心你,会吃亏
嘉荣吓了一跳,她当即惊呼道:“——帝君!可是哪里不适?”
只是还未等到她上前近身太阴幽荧,便有一个人影忽然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