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甚喜,当即双双迎了出去。
只见那王元霸已有七十来岁,满面红光,颚下一丛长长的白须飘在胸前,精神矍铄,左手呛啷啷地转着两枚鹅蛋大小的金胆。武林中人手玩铁胆,甚是寻常,但均是镔铁或纯钢所铸,王元霸手中所握的却是两枚黄澄澄的金胆,比之铁胆固重了一倍有余,而且大显华贵之气。
他一见岳不群,便哈哈大笑,说道:“幸会,幸会!岳大掌门名满武林,小老儿十多年来无日不在思念,今日来到洛阳,当真是中州武林的大喜事。”说着握住了岳不群的右手连连摇晃,欢喜之情,甚是真诚。
岳不群笑道:“在下夫妇带了徒儿出外游历访友,以增见闻,第一位要拜访的,便是中州大侠、金刀无敌王老爷子。咱们这几十个不速之客,可来得鲁莽了。”
王元霸大声道:“‘金刀无敌’这四个字,在岳大掌门面前谁也不许提。谁要提到了,那不是捧我,而是损我王元霸来着。岳先生,你收容我的外孙,恩同再造,咱们华山派和金刀门从此便是一家,哥儿俩再也休分彼此。来来来,大家到我家去,不住他一年半载的,谁也不许离开洛阳一步。岳大掌门,我老儿亲自给你背行李去。”岳不群忙道:“这个可不敢当。”二人又是一番寒暄。
林平之站在一旁,将华山群弟子一一向外公通名。王元霸手面豪阔,早就备下每人一份四十两银子的见面礼,由其子王氏兄弟逐一分派。
林平之引见到岳灵珊时,王元霸笑嘻嘻地向岳不群道:“岳老弟,你这位令爱真是一表人才,可对了婆家没有啊?”岳不群笑道:“女孩儿年纪还小,再说,咱们学武功的人家,大姑娘家整日价也是动刀抡剑,什么女红烹饪可都不会,又有谁家要她这样的野丫头?”王元霸笑道:“老弟说得太谦了,将门虎女,寻常人家的子弟自是不敢高攀的了。不过女孩儿家,学些闺门之事也是好的。”说到这里,声音放低了,颇为喟然。岳不群知他是想起了在湖南逝世的女儿,当即收起笑容,应道:“是!”
王元霸为人爽朗,丧女之痛随即克制,哈哈一笑,说道:“令爱这么才貌双全,要找一位少年英雄来配对儿,可还真不容易。”
劳德诺到店房中扶了令狐冲出来。令狐冲脚步踉跄,见了王元霸与王氏兄弟也不叩头,只深深作揖,说道:“弟子令狐冲,拜见王老爷子、两位师叔。”岳不群皱眉道:“怎么不磕头?”王元霸早听得外孙禀告,知令狐冲身上有伤,笑道:“令狐贤侄身子不适,不用多礼了。岳老弟,你华山派内功向称五岳剑派中第一,酒量必定惊人,来,我和你喝十大碗去。”说着挽了岳不群的手,走出客店。岳夫人、王伯奋、王仲强以及华山众弟子在后相随。
一出店门,外边车辆坐骑早已预备妥当。女眷坐车,男客乘马,车辆帷幄华丽,牲口鞍辔鲜明。自林平之去报讯到王元霸客店迎宾,还不到一个时辰,仓促之间,车马便已齐备,单此一节,便知金刀王家在洛阳的声势。
到得王家,但见房舍高大,朱红漆的大门,门上两个大铜环,擦得晶光雪亮,八名壮汉垂手在大门外侍候。一进大门,见梁上悬着一块黑漆大匾,写着“见义勇为”四个金字,下面落款是河南省的巡抚某人。
这一晚王元霸大排筵席,宴请岳不群师徒,不但广请洛阳武林中知名之士相陪,宾客之中还有不少的士绅名流、富商大贾。
令狐冲坐在第二席上,由王伯奋做主人相陪。酒过三巡,王伯奋见她神情冷漠,问她三句,往往只答一句,显是对自己瞧不在眼里,又想起先前在客店之中,这人对自己父子连头也不曾磕一个,四十两银子的见面礼倒是老实不客气地收了,不由得暗暗生气,谈到武功上头,便旁敲侧击,提了几个疑难向她请教考问。
令狐冲唯唯否否,全不置答。她倒不是对王伯奋有何恶感,只是见王家如此豪奢,自己和之相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林平之一到外公家,便即换上蜀锦长袍,他本来相貌俊美,这一穿戴,越发显得富贵郁雅,丰神如玉。令狐冲一见之下,更不由得自惭形秽。她一颗心来来回回,尽是在岳灵珊身上缠绕,不论王伯奋跟她说什么话,自然都听而不闻了。
王伯奋在中州一带武林之中,人人对他趋奉唯恐不及,这一晚却连碰了令狐冲几个钉子,依着他平时心性,早就要发作,只是一来念着死去了的姊姊,二来见父亲对华山派甚是尊重,当下强抑怒气,接连向令狐冲敬酒。令狐冲酒到杯干,不知不觉已喝了四十来杯。她本来酒量甚宏,便是百杯以上也不会醉,但此时内力已失,大大打了个折扣,兼之酒入愁肠,加倍易醉,喝到四十余杯时已大有醺醺之意。
眼见令狐冲醉眼惺忪,酒意已有八分了,王伯奋笑道:“令狐女侠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武功高,酒量也高。来人哪,换上大碗,给令狐女侠倒酒。”王家家人轰声答应,上来倒酒。
令狐冲一生之中,人家给她斟酒,那可从未拒过,当下酒到碗干,又喝了五六大碗,酒气涌将上来,将身前的杯筷都拂到了地下。同席的人都道:“令狐少侠醉了。喝杯热茶醒醒酒。”王伯奋笑道:“人家华山派掌门弟子,哪有这么容易醉的?令狐女侠,干了!”又跟她斟满了一碗酒。
令狐冲道:“哪……哪里醉了?干了!”举起酒碗,咕嘟咕嘟地喝下,倒有半碗酒倒在衣襟之上,突然间身子一晃,吐满一桌,同席之人一齐惊避,王伯奋却不住冷笑。令狐冲这么一呕,大厅上数百对眼光都向她射来。岳不群夫妇皱起了眉头,心想:“这孩子便是上不得台盘,在这许多贵宾之前出丑。”
劳德诺和林平之同时抢过来扶住令狐冲。林平之道:“大师姊,我扶你歇歇去!”令狐冲道:“我……我没醉,拿酒来。”林平之道:“是,是,快拿酒来。”令狐冲醉眼斜睨,道:“你……你……小林子,怎地不去陪小师妹?拉着我干吗?多事!”劳德诺低声道:“大师姊,咱们歇歇去,这里人多,别乱说话!”令狐冲怒道:“我乱说什么了?师父派你来监视我、看牢我,你……你找到了什么凭据?就算没有,也好造假些去讨好师父啊!”劳德诺生怕她醉后更加口不择言,和林平之二人左右扶持,硬生生将她架入后进厢房中休息。
岳不群听到她说“师父派你来监视我,你找到了什么凭据”这句话,饶是他修养极好,也忍不住变色。王元霸笑道:“岳老弟,后生家酒醉后胡言乱语,理她作甚?来来来,喝酒!”岳不群强笑道:“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倒叫王老爷子见笑了。”筵席散后,岳不群嘱咐劳德诺此后不可跟随令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