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任我行回头道:“怎么?”岳不群道:“冲虚道长大贤不和小人计较,这第三场可还没比。令狐冲,我来跟你比划比划。”令狐冲大吃一惊,不由得全身皆颤,嗫嚅道:“师父,我……我……怎能……”
岳不群却泰然自若,说道:“人家说你蒙本门前辈风师叔指点,剑术已深得华山派精髓,看来我也已不是你对手。虽然你已被逐出本门,但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使的仍是华山派剑法。我管教不善,使得正教中各位前辈,都为你这不肖少年怄气,倘若我不出手,难道让别人来负此重任?我今天如不杀了你,你就将我杀了吧。”说到后来,已声色俱厉,刷的一声,抽出长剑,喝道:“你我已无师徒之情,亮剑!”
令狐冲退了一步,道:“弟子不敢!”岳不群嗤的一剑,当胸平刺。令狐冲侧身避过。岳不群接着又刺出两剑,令狐冲又避开了,长剑始终指地,并不出剑挡架。岳不群道:“你已让我三招,算得已尽了敬长之义,这就拔剑!”任我行道:“冲儿,你再不还招,当真要将小命送在这儿不成?”令狐冲应道:“是。”横剑当胸。
这场比试,是让师父得胜呢,还是须得胜过师父?倘若故意容让,输了这一场,纵然自己身受重伤,也不打紧,可是任我行、向问天、盈盈三人却得在少室山上苦受十年囚禁。方证大师固是有道高僧,但左冷禅和少林寺中其他僧众,难保不对盈盈他们三人毒计陷害,说是囚禁十年,但是否能保性命,挨得过这十年光阴,却难说得很。若说不让吧,自己自幼孤苦,得蒙师父、师娘教养成材,直与亲生父母一般,大恩未报,又怎能当着天下英雄之前,将师父打败,令他面目无光,声名扫地?
便在她踌躇难决之际,岳不群已急攻了二十余招。令狐冲只以师父从前所授的华山剑法挡架,“独孤九剑”每一剑都攻人要害,一出剑便是杀着,当下不敢使用。她自从习得“独孤九剑”后,见识大进,加之内力浑厚之极,虽使的只寻常华山剑法,剑上所生的威力自然与畴昔大不相同。岳不群连连催动剑力,始终攻不到她身前。
旁观众人见令狐冲如此使剑,自均知她有意相让。任我行和向问天相对瞧了一眼,都深有忧色。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那日在杭州梅庄,任我行邀令狐冲投身日月神教,许她担当光明右使之位,日后还可出任教主,又允授她秘诀,用以化解“吸星大法”中异种内力反噬的恶果。但这年轻人丝毫不为所动,足见她对师门甚为忠义。此刻更见她对旧日的师父、师娘神色恭谨之极,直似岳不群便要一剑将她刺死,也是心所甘愿。她所使招式全为守势,如此斗下去焉有胜望?若不是她明知这一仗输了之后,盈盈等三人便要在少室山囚禁,只怕拆不上十招,便已弃剑认输了。任、向二人彷徨无计,相对又望了一眼,目光中便只三个字:“怎么办?”
任我行转过头来,向盈盈低声道:“你到对面去。”盈盈明白父亲意思,他是怕令狐冲顾念昔日师门之恩,这一场比试要故意相让,他叫自己到对面去,是要令狐冲见到自己之后,想到自己待她的情意,便会出力取胜。她轻轻嗯了一声,却不移动脚步。
过了片刻,任我行见令狐冲不住后退,更加焦急,又向盈盈道:“到对面去。”盈盈仍然不动,连“嗯”的那一声也不答应。她心中在想:“我待你如何,你早已知道。你如以我为重,决意救我下山,你自会取胜。你如以师父为重,我便是拉住你衣袖哀哀求告,也是无用。我何必站到你的面前来提醒你?”深觉两情相悦,贵乎自然,倘要自己有所示意之后,令狐冲再为自己打算,那可无味之极了。
令狐冲随手挥洒,将师父攻来的剑招一一挡开,所使已不限于华山剑法。她若还击一招半式,早便已逼得岳不群弃剑认输,虽见师父剑招破绽大露,却始终不出手攻击。岳不群自已明白她的心意,运起紫霞神功,将华山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既知令狐冲不会还手,每一招便全是进手招数,不再顾及自己剑法中是否留有破绽。这么一来,剑法威力何止大了一倍。
旁观众人见岳不群剑法精妙,又占尽了便宜,却始终没法刺中令狐冲;又见令狐冲出剑有时有招,有时无招,而无招之时,长剑似乎乱挡乱架,却曲尽其妙,轻描淡写地便将岳不群巧妙的剑招化解了,越看越佩服,均想:“冲虚道长自承剑术不及,当非虚言。”
岳不群久战不下,心下焦躁,当即将紫霞神功都运到了剑上,呼的一剑,当头直劈。令狐冲斜身闪开。岳不群圈转长剑,拦腰横削。令狐冲纵身跃过,岳不群长剑反撩,疾刺她后心,这一剑变招快极,众人“啊”的一声,都叫了出来。
令狐冲身在半空,隐隐感到后心来剑,既已无处借势再向前跃,回剑挡架也已不及,她只得长剑挺出,拍在身前数尺外的木柱之上,这一借力,身子便已跃到了木柱之后,只听得噗的一声响,岳不群长剑刺入木柱。剑刃柔韧,但他内劲所注,长剑竟穿柱而过,剑尖和令狐冲身子相距不过数寸。众人又都“啊”的一声。这一声叫唤,声音中充满了喜悦、欣慰和赞叹之情,人人都不禁为令狐冲欢喜,既佩服她这一下躲避巧妙之极,又庆幸岳不群终于没刺中她。
岳不群施展平生绝技,连环三击,仍奈何不了令狐冲,又听得众人的叫唤,竟然都在同情对方,心下大为懊怒。
当岳不群与令狐冲两人出剑相斗,岳夫人就已伤心欲涕,见丈夫突然使出这三招,心头大震:“当年两宗同门相残,便因重气功、重剑法的纷争而起。师哥是华山气宗的掌门人,在这时居然使用剑宗绝技,若给外人识破了,岂不令人轻视齿冷?唉,他既用此招,自是迫不得已,其实他非冲儿敌手,早已昭然,又何必苦苦缠斗?”有心上前劝阻,但此事关涉实在太大,并非单是本门一派之事,欲前又却,手按剑柄,忧心如焚。
岳不群右手一提,从柱中拔出长剑。令狐冲站在柱后,并不转出。两人相对而视,令狐冲低头道:“弟子不是你老人家敌手。咱们不用再比试了吧?”岳不群哼了一声。
任我行道:“他师徒二人动手,没法分出胜败。方丈大师,咱们这三场比试,双方就算不胜不败。老夫向你赔个罪,咱们就此别过如何?”岳夫人暗自舒了口长气,心道:“这一场比试,我们明明是输了。任教主如此说,总算顾全到我们面子,如此了事,那是再好不过。”
方证说道:“阿弥陀佛!任施主这等说,大家不伤和气,足见高明,老衲自无异……”这个“议”字尚未出口,左冷禅忽道:“那么我们便任由这四人下山,从此为害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