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名医今天有点一筹莫展,因为他正在诊治的病人柳台,有点不太正常。
怎么说呢,就是精神异常亢奋,且体质异常敏感,让老常觉得自己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
以往抓进诏狱来的人,也有胆小的,看见老常拿出刑具来就吓得涕泪横流,主动交代的,可柳台完全不一样。
他面对刑具的时候,不但不怕,还瞪大了眼睛,一副很好奇的样子。搞得老常还以为他是个硬汉,兴奋了半天,还跟助手白话呢。
“看见了吧,不要小看了读书人。这柳台好歹也是当过刑部左侍郎的。刑部虽然不如咱们诏狱的手艺,狠劲还是有的。”
结果第一根竹签子刚往手指尖上一扎,柳台就跳得像条打挺的鱼。嚎叫声震耳欲聋,吓得老常都一哆嗦。
“妈呀,杀人了!救命啊,活不了了呀!疼死我了,啊啊啊,不要啊!”
老常心说这前后反应也太大了点,但既然犯人要交代了,陆炳又嘱咐不要弄死他,也就停了手。
“说吧,你是怎么知道的江南龙凤店的事儿的?”
“是谈同告诉我的!是谈同告诉我的!他让我对徐璠说,是我先知道的!”
于是锦衣卫就去抓谈同了,老常耐心的等待了很久,谈同终于也进了诏狱,一听柳台的供词,当时就翻儿了。
“放屁啊,明明是他告诉我的!怎么会是我告诉他的呢!”
老常兴奋的搓搓手:“这可太有意思了。那接下来就看你俩谁说的是真话了。”
接下来就是一场残酷无比的比赛,双方选手是柳台和谈同,裁判是老常,比赛项目是谁骨头更硬。
柳台虽然嚎叫得像杀猪,但他一口咬定是谈同告诉他的。谈同咬紧牙关,同样一口咬定是柳台告诉他的。
但老常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这与谁的骨头更硬其实没关系。
因为只有说谎的人才能说出真相来,而没说谎的人,就是疼死,也说不出合理的真相。
比如柳台疼得受不了了,开始乱咬,说确实自己先知道的。
但问他是谁告诉他的,他就开始攀咬萧风或张天赐,甚至柳如云,换来的只能是更残酷的折磨。
谈同抗不住的时候,也开始乱咬,他的脑子比柳台清醒点,至少还知道说几个靠谱的,但也根本经不起推敲。
两人的这场拉力赛进行了漫长的三个时辰,把老常爽得高潮迭起,全身虚脱。
最后谈同终于先熬不住了,他哭喊着招供了。
“别弹了,别弹了,我承认,我和柳台本来就都知道的,谁也没告诉谁!
是我约柳台一起去告诉徐家的,是我让他对徐家说他先知道的!”
陆炳慢悠悠的从隔壁监房走出来,微笑道。
“你为何要这么做呢?知道了这样的秘密,你自然想卖给徐家,换取好处。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自己上,反而要拉上柳台,还要把首功让给柳台呢?”
谈同胆怯地看着陆炳,欲言又止,陆炳脸色一冷,歪在一旁抽烟的老常立刻又站了起来。
谈同杀猪般的大叫:“别动了,别动了,我招,我招。
是严世藩死后留书信告诉我们的,他说只要你敢对他儿子不好,就拿来对付你!”
“放屁!我何尝对他儿子不好了?我对他儿子视若己出,你们看不见吗?你们何以还要告诉徐家?”
陆炳脸色铁青:“谈同啊,你撒谎也不看看地方,这是诏狱!你是在耍我吗?”
谈同疼得眼泪鼻涕横流,不顾一切地哭喊着。
“我开始不敢说,就是这个原因啊!严世藩不止告诉了我,他还告诉了柳台,应该还有其他信任的严党官员吧。
是海瑞查贪污把我俩都吓坏了,互相一通气,才知道彼此都有这书信。
我就怂恿柳台去找徐阶,让徐阶帮忙保护我们。我骗他说,首功让给他,让他承认是他告诉我的。
你也看出来了,柳台自从严党倒台被连续降级,就不太正常了,我就想着利用他一下,躲在他身后。
谁知道这家伙竟然反咬一口,把我也给咬出来了呀!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啊!”
陆炳狞笑道:“没看出来,柳台还有这个心眼呢?老常,接着审柳台,我先去睡一觉!”
当柳台无数次的昏死过去之后,陆炳让老常停住了手。此时柳台变得更不正常了。
“救命啊,救命啊,你们别碰我,我告诉你们,我是刑部左侍郎,我干爹是严嵩,你们敢碰我就死定了!
什么?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呀!虽然我们没举行过仪式,但我心里真把严嵩当干爹呀!
你怎么还不信?啊,我明白了,你不怕严嵩是吧?那我是萧风的干儿子!不不不,我是万岁的干儿子!
对对对,我是万岁的干儿子,你要是敢动我,我让万岁杀了你!干爹,干爹救命啊!”
陆炳脸色铁青,眉头紧锁,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
如果谈同说的是真的,那么严世藩这个混蛋,临死之前,不知道究竟托付了几个严党官员。
柳台和谈同,确实都是严党的核心人员,可严党的核心人员并不仅仅是他们两个。
有时候,信任度和官职的高低并不等同,比如地方上的某个知府知县,也许和严世藩的紧密程度要比部里高官更强。
可若是要想把这件事儿查清楚,只怕就不是抓一个人两个人的事儿了,难道真的要掀起一场针对严党官员的腥风血雨吗?
嘉靖对这些事儿并不关心,本来就是个陈年旧事,既然交给了陆炳,他没有任何不放心的道理。
所以他此时正在试服陶仲文新炼制的第一炉含真饼,按老规矩,黄锦自然要先吃一个。
黄锦拿起一个柿饼子大小的含真饼,内心毫无波澜,红铅丹他都试吃过,这玩意只是小意思。
口味还行,带着浓浓的药香味,就是太干了,呛嗓子。吃完后黄锦喝了杯茶,静待片刻,将剩下的含真饼放在嘉靖面前。
嘉靖微微点头,也吃了一个,以水送服。闭目养神,并且很有先见之明的让黄锦去预定晚上的双飞。
任何东西吃久了都会有一定的抗药性,天阳丹自从去掉了金曼陀的成分后,对嘉靖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小了。
红铅丸被萧风说成是有伤天和,而且自己被勒脖子这事儿,也确实让嘉靖感觉到了,靠折腾少女这事儿可能不太靠谱。
但含真饼是古方,且效果很牛,哪怕壮阳催情只是其副作用,都比天阳丹牛。嘉靖还记得之前的不倒雄风。
天色暗淡下来,两个年轻点的妃子走进西苑。今天没找康妃和卢靖妃,并非是嘉靖对这两个贵妃失去兴趣了,而是时机不对。
现在两个贵妃肯定正在疯狂地劝说儿子放弃巧巧,并用手指扒拉着宗人府送来的名录,尽快给儿子找媳妇。
若是这时候把这俩人召来,那晚上不用干别的了,连叫声里都会夹杂着很多问题,效果大概如下。
“啊……万岁……你看裕王的……啊……妃子……选李郎中的大……大……大女儿好不好?”
所以嘉靖想想就没兴趣了,干脆找了两个平时召见少的,年龄小的,体力好的。
黄锦在精舍隔壁的小屋里喝了杯浓茶,准备做伺候一场持久战的准备,但想不到隔壁叫了几声后,就偃旗息鼓了。
不一会儿,嘉靖屋里传来窃窃私语。
“万岁,要不再吃一饼?”
“嗯……去给朕再拿一饼来。”
“万岁,臣妾再试试……”
“万岁,要不再吃一饼?”
“嗯……去给朕再拿一饼……不,拿两饼来!”
“万岁,让她让开点,臣妾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