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弥音刚好伸手去拿外套里的手机,脸刚侧向右边,就被一声“照相机”给被迫叫停,这个方向对准了陆向珩的位置。
他们这桌的叫停吸引了其他桌的目光。
很快,陆向珩也在同桌的提醒下,抬眼扫了过来,正巧碰上她的视线。
可以闭眼,可以先动接受惩罚,但当陆向珩和她对视上的时候她就完全忘记去思考这种可能性。
也许还有一些暗自较量的心思在里面,她不躲也不逃,就这么和他对视了十几秒。
这种隔空对视的胆大行为在短暂的时间内不容易被发现,并且在不久之后,同桌维持着举杯子喝水动作的女生就绷不住颤抖着手放下水杯说道:“我认输……”
“ok了大家,可以动了。”
“我喝我喝我喝。”
周弥音这才移开视线,后知后觉的恍惚让她又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低度数的酒精饮料。刚刚对视的一眼让她将一切气恼与怨怼都忘得烟消云散,她按照原来的想法掏出手机,给陆向珩发了一条短讯。
余光中看见他带有歉意地起身往门外走,周弥音也对着自己的脸扇了扇风,借故上厕所脱离了席间。
“离桌的要自罚一杯啊。”
周弥音接过对面递过来的满满一方杯黄酒,夹杂汽水的味道让她神经发疼,但很快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向门走去。
出了隔音的大门,外面是跃层的设计,阶梯旋转而下,陆向珩站在楼梯中间,手靠在栏杆上,听到关门的声音抬头看过来时,天花板垂落的华丽吊灯光影打在他的侧脸。
周弥音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他转过侧着的身,相较席间的温润多了几分疲惫。
在抱紧他之前,她闻到熟悉的木质香气,缓解刚刚饮下的大量酒精的烧胃感。
“我错了,不该这么和你闹脾气。”周弥音埋在他肩上,生平第一次向人服软低头认错,但她并不觉得羞耻,只是一时之间被他大衣微绒的材质刺得有些脸疼。
“就和我说这个?”陆向珩说,她比他踩高了两个台阶,重量都倾轧在他上身,他一面回忆起刚刚离席前听到的话:
“是在看你吧,主席。”
陆向珩一时间,刚想否认这话,抬头看时却发现问话的人看向的是司熏。
司熏先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否认对方的话,而是拿了一杯新倒的酒饮下。
随之而起的是接连的起哄与八卦声——他甚至无法责怪,因为当初为了避嫌,是他亲自拜托司熏照顾周弥音的,如此在外人眼里看来,他俩倒是并无交集,反而司熏的处处关照倒显得暧昧不清。
周弥音的短信提示让他暂逃席间。
她果然感到有些奇怪地抬起头,对着他问:“那不然还说些什么。”
他伸手想去揭开她的领子看看伤处,周弥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先声夺人:“疼。”
陆向珩这才收回手,吩咐道:“你没穿外套,外面没暖气,先回去。”
“你呢?”周弥音扯着他的大衣纽扣,像是不让人走的小孩。
“我一会有些事要办。”
“我和你一起去。”
“我会忙到很晚,别忘了明天早上还有补课。”
“我听物竞的老师说你已经很久没去上课了。”
“这个你不用管。”
“那你要去办什么事……”
突兀的震动声响起,陆向珩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又皱了皱眉。
周弥音离得近,自然看得到是宋婵的电话,这个名字横亘在两人之间有些显得尴尬。
她于是说道:“我不说话,你先接吧。”
刻意不接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陆向珩看了她一眼,点开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
距离很近,近到可以依稀听见听筒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话语,陆向珩很快皱眉,另一只手抓着周弥音拽着他的手腕让她松手,像是想不结束这通电话地往外离开。
不准走。她伸手捏着他的衣襟,无言地表示她的态度。陆向珩只好站在原地回应着电话:“你先别乱走,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来。”
电话那边传来哭声,崩溃的声音让周弥音都心里一颤,但仍然没有松开手。
陆向珩意识到她不愿意松手,于是抬头和她无言对视,一时之间只有电话里发出嘈乱的声音,两个人都没有眨眼。
明明她已经站得比他高了一些,但仍然不觉得两人之间是平等的对望。
周弥音看出他的决断,有些无力地垂下手。
陆向珩在她松开手后很快转身,踩着阶梯下楼离开。
红色烫金的地毯蜿蜒而下,直至尽头。
后来周弥音总是反反复复想起那天,那天不是她的生日,也并没有什么准备给他的惊喜,是最平平淡淡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他的临时告别并没有什么值得委屈的。
只不过她那天刚好穿了好看的裙子来和他和好道歉,希望能在活动结束之后能够牵着他的手一起回到他那间被她故意弄得到处有她痕迹的公寓。
她也并非性欲泛滥非有所求,那些不过是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
那天晚上她真的只想抱着陆向珩安安静静地睡一个好觉,于是早早离开酒会回到他的公寓里抱着他睡的枕头等了他一晚。
那是一晚冬天,天亮得很迟,对于她来说,又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