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频频被打扰,再好脾气的人也要生三分气。
“陛下就是陛下。”他回答着刚才的问题,“陛下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是能活一万岁的人。”
标准的回答,只是不能满足谢昀。
谢昀不死心,凑近了钓鱼执法:“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谢从澜的人?”
不待朔月点头,他又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朔月做老好人:“挺好……”
谢昀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接着又抛出下一个:“那你喜欢他吗?”
问题怎么没完没了的。朔月全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循着他的发音,去重复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喜欢?”
而后实在是回答不了什么了。他闭上眼睛,缩成一团睡去了。
再也问不出什么了。谢昀叹气,笑自己糊涂。
也是,对着一个糊里糊涂的病人问什么呢,便是要问清楚,也该等病好。
但他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一瞬间,自己心里忽然就乱了。
昨夜本能和情感一道燃烧,今朝理智才些微复苏。朔月到底是出于喜欢才与自己在一起,还是出于歉疚所以才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答案其实是昭然若揭的,但谢昀一贯没有自信。
他低头给朔月掖了掖被角,低声道:“睡吧。”
可是手却又忽然被攥住了。
朔月的睫毛一闪一闪,眼神迷蒙得像蒙了层雾,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看清眼前的人。
他盯着谢昀看了许久许久,久到谢昀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睁着眼睛睡觉的新病,他忽然说:“我想起来了。”
那雾蒙蒙的眼眸忽然间弯了起来,亮晶晶的笑意冲破了药物和沉睡的藩篱。
谢昀心跳漏了一拍,只听朔月笃定地开口:“你是谢昀。”
“谢昀就是陛下……我只认得一个陛下。”
灵魂好像抽离了身体,谢昀飘在空中,听见自己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是谢昀。可我现在不是陛下了。”
一时之间,谢昀生出一股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庄重感。
对他们来说,这是再严肃不过的话题,这个问题背负了一年的血泪挣扎,如果要提及,应该放在书房,放在两人都清醒冷静的白日。而不是现在这样,在芙蓉帐暖春宵一度,在一个人意识不清沉沉睡去的时候提及。
但他就是这样问了。
我是谢昀,我不是陛下了。
那……你还要留在我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