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坐起身,有点苦恼。
江氏想起了淮哥小时候,吃鸡蛋,不爱吃蛋黄,就笑嘻嘻地把蛋黄给她姆妈吃,她姆妈一开始还以为是淮哥喜欢她,后来觉得不对,问她淮哥给不给她吃蛋黄,她姆妈笑着说:“这小子,忒坏了,这么小就知道动小心思。”
可不是,淮哥从小就不同寻常。她也曾惶恐过,她姆妈便是一句话:“他从奈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亲眼看着的,是奈儿子!奈害怕啥?”
那孩子一天天长大,她总觉有些欠缺,蜜娘出生后她大概是明白了,欠缺那一份为人子女对父母的依恋,淮哥没有,他就像个小大人,没有了父母也好似可以活下去。蜜娘的到来让这个家中有了点特殊的气息,淮哥很疼蜜娘,但那种疼爱就像是沈三对蜜娘,而不像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带着有意的引导的宠爱,甚至于比他们做父母的做的还要好。
沈三许是喝了点酒,夜里有些烦:“……不行不行,蜜蜜这么乖,被淮哥都带坏哩,以后少让淮哥……”
江氏合上账本,朝他飞了个眼神,这姑娘家的,有些小心思总比傻愣直好,只要不是坏心思。
日子便是那悄悄地过,一家人都等待着院试,七月底,那太湖大闸蟹大了,不少渔人已经捕了螃蟹出来卖,此时正是吃雌蟹的好时候,那雌蟹黄正多,喜欢吃蟹黄的,都会吃雌蟹,雌蟹黄多肉少。
沈三得人赠送,满满一大桶的螃蟹,往其他几家分了分,自家留了够吃的那点。这是家里头今年第一次吃螃蟹,大伙都很馋。
便是搬出一张桌子,在院子喝起了桂花酒和米酒,吃着螃蟹,范先生最喜爱这般情调,指不定还能诗兴大发,作上一两首诗。
微风习习之中,大家都有些微醺,沈兴淮被范先生敬了一杯酒。
“过个几天就是院试了,且好好考,不中也无碍。”
“谢谢先生。”沈兴淮也斟了半杯米酒,这酒酒劲不大,小孩女人都可以喝。
蜜娘吮吸着手指头上的蟹黄,还在回味刚才的那些个味道,可惜她只能吃一个螃蟹,眼巴巴地瞧着篮子里的螃蟹,桌山那堆螃蟹壳尤为的干净,当真有几分技术。
江氏笑道:“奈个切喀,个螃蟹倒是切来好的。”
(切喀:吃客,形容一个人很会吃。)
蘇湖地界水产丰富,靠水吃水,没钱的人家吃不起肉,却可以天天吃鱼虾,嘴灵活的,那虾进去,一整个壳出来,吃鱼可以把一整条鱼吃得干干净净,刺全吐出来,也是这常年练出来的本领。
“那我还可以再吃一个吗?”蜜娘眼馋地问道。
江氏:“否来赛(不行),今后多得是机会切螃蟹。”
蜜娘嘟了嘟嘴,还是擦干净手乖乖吃别的菜,可那螃蟹就在眼前晃悠,只怪她一上来就吃螃蟹,待她吃完其他人就开始吃了……
范先生看着这皓月长嗟一声,拿起酒杯,拍了拍沈兴淮的肩膀:“来,淮哥,喝一杯,作一首诗看看,趁着这么好的景色,也要对的起这螃蟹。”
沈兴淮拿着酒杯:……这酒他不喝了,螃蟹也不要了。
迎着风,望着月,他的衣襟飘飘,凭着脑袋里的存货,也算是挤出了一首诗,范先生不满意,拉着他让他改,当真是喝醉了,拖着他拖到了半夜。
乐极生悲,夜里头闹腾得太厉害,又喝了酒,吹了风,夜里头沈兴淮竟是发起了烧,第二天早上沈三见一向早起的儿子还未起来,便觉奇怪,到他屋子里一看,他正裹得像个粽子,满脸通红。
如今这天气,正还有些热哩,这热发烧最是难受。沈兴淮注重锻炼,身子骨向来好,往日里都不常生病,可没想着就在这关键时刻掉了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