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叔,婶婶。”
沈三按住他的肩膀,“你病刚好,别动!”
江氏让丫鬟把粥端上来,“可算是醒了,饿坏了吧,吃点粥,奈个孩子,身子最要紧,别老是强撑着。”
丫鬟麻利地摆上小案桌,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虽是简单,但令人食指大开,杨世杰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饥饿,望着那碗粥,抬头看看江氏,道:“多谢婶婶,此番,又麻烦你们了……”
杨世杰心中有些难受,他最不愿麻烦的就是沈家人,可在京城,除了族叔,就只有沈家人了,热气扑在脸上,杨世杰感觉到自己力量的渺茫,就像儿时看着自己的姐姐吃着糠团,举全家之力供他读书。他中了秀才以后,很少有这样的感觉了,他有了功名,家中渐渐地好了,他以为他可以主宰很多事情,到了京城,他才发现,一个举人不算什么的,连进士,也不算什么的。
江氏怜惜地看着这个孩子,昨日昏倒接回来后,大夫道:“饥寒交迫之下,脱了力,底子也虚得很,按理说年轻人火气应该旺一些,瞧着他虚冷得很……”
又听他那小厮讲,杨家族叔的妻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大冬天的不给炭火,他们带来的盘缠不是很多,买了两件大袄子,偶尔买点炭火就没多少了,那户人家吃上也不大方。
江氏也是个母亲,看着同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孩子,如何不心疼,也当真是气不过,好歹也是一族里头出来的,就两个人能吃穷不成,再说孩子是来春闱的,若是中了,能忘了你家恩情不成。
沈三终是叹息一声,这孩子啊,宁愿走到这个地步也不愿到他们这儿来求助,自尊心太强,亦是太要脸面,常言说,脸皮老吃得饱。他这般,日后定会被名声所累。
在沈三的强硬态度下,杨世杰留了下来。养了三日,年轻人身子恢复得快,阿福把两个人的行李从族叔那儿都拿了过来,两个人住沈家后,膳食好了,虽还有些瘦,但精神气好了。
两个人都还不松懈,会试之后还有殿试。
江氏巴望着,算时间,夏至他们应是快到了,他们做的是商船,比官船慢上几日,一月左右应是能到的。
将近三月份,天气逐渐暖和了,家里木匠来来往往地测量、询问,周围邻里不知道都难,都知道了这刚搬进来的人家要翻新了。
买了栋四进宅院,才住个没几日,说翻新就翻新?这新邻居可当真是有钱,那四进宅子有何好翻新的,宅院好得很,住上个几十年都没问题,怕是钱多吧!
这周围都是文官家庭,大多五六七品,品级不高,多是寒门出身,京官反倒挣不了多少银子。沈家出手这般豪迈,私底下不少人都在议论,或许是商户。
江氏气恼,便是无意间透露沈三是举人,六品官,且道这宅子不旺家,风水不好,若长久住着,怕是不好。
旁人联想到之前的人家,便是信了,为官人家更注重这风水。
天气一暖和,蜜娘便会搬着画板子出来,坐在屋檐下晒晒太阳画画,她画画的时候非常安静,整个人都沉浸在画中,一般旁人走过她都是不知道的,有时候愣神思考、不拘言笑时,就活脱是第二个沈三。
阳光下皮肤白皙得反光,她有时候看看天,有时候垂下眼眸,在画纸上画一画,睫毛一上一下。
杨世杰出来透风,站在她身旁看了许久,她手下一直未停,也一直未发现他。
待蜜娘画完最后一笔,细细端详,似是有些满意地笑了起来,她比之去年又进步了一些,可惜她的颜料运用还不熟练,画不出一种多层次的感觉,有时候画了一幅满意的画作,她都要考虑一下要不要上颜料,总是怕毁了好画。
“蜜娘这画技,前所未见。”杨世杰突然说道。
蜜娘惊了一惊,方觉身后站了一人,抬起头,朝他笑了笑:“杨哥哥。”
两人同一个村庄的,沈三说杨世杰既然称他一声世叔,两人便以兄妹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