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轩把青萝托付给穆云翼之后第二天就走了,穆云翼请了大夫来替青萝诊病,开方抓药,让茶楼这边负责烧水的伙计给熬了端过去给他喝。
青萝倒是没有太大的病,就是这些天给折腾得惨了,再加上被陈鹤轩买来之后,对前途十分渺茫,不知道将来何处存身立足,他本就是个心思重的,等陈鹤轩一走,越发日夜忧虑,病情一度越发严重,导致脾胃不调,吃什么吐什么,到最后几乎又奄奄一息了。
穆云翼听大夫说了缘故,也看出他有心事,就来开导他:“你是因为什么活着呢?有的人为父母而活,有的人为妻儿而活,有的人什么都没有,为自己而活。我当初被拐子拐来,失了记忆,孑然一身,又沦落到虎狼人家里,但我从来都没有气馁过,因为我是为了我自己活着,我要活得更好,让那些欺负我的,看不起我的,全都知道自己是瞎了眼,失了心。”
青萝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自己,又有什么好活的,这些年,就是行尸走肉罢,死了活了,全都是一样。”
穆云翼道:“你从小在那种地方长大,虽然说不好,但也算是锦衣玉食,你尝过挨饿的滋味没有?听说北方常受鞑子滋扰,那些遭了灾的,也有不少像你我这样的小孩子,非但要吃草根,嚼树皮,还要担惊受怕,被鞑子杀了自不必说,有时候还可能被饿得很了的大人们宰了吃,你也是读过书的,易子而食这四个字的意思难道你没听说过?”他来到床前,把青萝的脑袋扳住,让他睁开眼睛,跟他四目相视,“你有没有想过,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以后过正常良民的生活?”
青萝苦笑一声:“我心比天高,身为下贱,只能下辈子再做良民吧。”
“那可不一定!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你不去争取就放弃了,如何能成呢?安小北你知道么?他原来也是你们那里的,跟你同居一个行次,现在不就有了自己的户籍,成了正常的民户,你为什么就不可能呢?人家小北温柔和顺,又心地善良,处顺境不得意忘形,处逆境不绝望气馁,才能有今天,你以后见到就知道了。”
青萝过去常常站在长春院北楼上看茶馆里的后院,陈鹤轩在的时候,又相互见过面,对安小北颇有些印象,听穆云翼说完,不禁问道:“我也能像他那样么?”
“当然能的!”穆云翼道,“陈鹤轩虽然是只滥情的禽兽,但也还有些好处,这事是有极大可能的。你觉得别人都不拿你当人,就活的没意思,实际上是因为你过去都是别人的附庸,凡是不能独立自主,衣食住行,全要别人供养你,别人拿你上心,你觉得欢喜,别人不把你当回事,你就心丧若死,喜怒哀乐全在别人身上,这才叫奴才心思呢!以后你凡事都听我的,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挣一分花一分,多挣多花,少挣少花,不挣不花!衣食住行都不再靠人,自然也就不用再搭理别人是个什么态度了。”
青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微微一叹:“既如此,我就试试。可是说来惭愧,我从小学的,都是取悦男人的手段,除了这些,我着实不知道该如何营生了。”
“胡说!就算是像小北他们当个伙计,也能靠自己双手,丰衣足食呢!难道你不愿意做伙计?看不上这种抛头露面,给人端茶倒水的粗使活计?”
青萝摇头:“若说原来……现在我自己又算是个什么呢?千人骑,万人踩,再像野狗一样被人抛弃,已经是最卑微下贱的了,还怎么能去瞧不起别人呢?只是怕我做不好。”
“你能的!一定能做好。”穆云翼道,“就这么办了,你先把伤病养好,身体养好,才有本钱,到时候去我店里当伙计,你不是会茶道么?先干一段时间,每个月我给你三钱银子,包吃包住,这些日子的药钱,我给你记下来,等你挣了钱,就从工资里扣,先干一段时间,如果干的好,我在给你加钱,要是干得不好,你就在后院劈柴扫地,虽然脏些累些,但钱拿得心里踏实,不瞒你说,等你拿到第一笔自己付出辛苦挣到的钱,你就知道这其中的滋味的,哪怕只有一文钱,也比你赔别人喝酒睡觉,别人赏的一千两金子来的要好呢。”
青萝听他这么说,眼睛里有些神彩,不再像原来那样的死灰样:“那……我就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