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她提着包刚走出医院大门就被一群人围住,顷刻间,烂菜叶臭鸡蛋砸向她的身体,人们破口大骂她是为虎作伥的妓者,指责她利用老街拆迁项目收受黑钱欺骗民众。
老街拆迁已成定局,寄望于报社帮他们讨还公道的居民觉得受到愚弄,他们没找到刘闻,转道医院去堵他的跟班。
在老街居民眼中,舒楝也是一丘之貉,他们把怒火和污言秽语毫不留情地发泄到她身上。
破碎的鸡蛋从她头顶上滑落,蛋壳挂在头发上,黄色的蛋液糊了一脸,舒楝茫然地站着,任由人们打骂。
医院的警卫将闹事的居民和围观的人群驱散,满身狼狈的舒楝终于失声痛哭。
不是疼,是羞耻,人们没有错骂她,她在老街拆迁项目中充当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有时候无知也是罪!
舒楝没有理由为自己开脱,回到报社,她递交了辞职信,报社领导让她慎重考虑,毕竟进入报业集团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同事们得知她非但没跟刘闻跳槽反而辞了职,看她的眼神从鄙视变成了然,与刘闻齐名的项辉送给她一本《李普曼传》,对她说,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去找他。
她兜兜转转了一圈回到起*点,而回忆成殇,曾经被当作指路明灯的人融入阒寂的黑夜,不再是她深深钦佩过的追求公平义理的师兄。
刘闻看着舒楝平和的面容笑了笑,“小舒,听说你离开城投了,来华文卫视吧,我身边的位置永远是你的!”
过去他或许错估了年轻人的冲动,致使舒楝闹情绪出走,但他一直笃信舒楝经过社会的洗礼,真正看清了现实,最终会回到他身边的,因为走捷径是根植于人性的本能。
她摸爬滚打过,年轻、简单、幼稚的时光去不复返,她自己切身体会过,远比他的劝导开解有用。
这些年来,他人在高位,身边却没有可信的人,他越来越寂寞,也越来越怀念那个全然信赖他的小师妹。
如果把后背的位置交给她,想必会很安全吧。
舒楝缓缓地摇了摇头,“刘总,多谢你对我的赏识,不过,我已另有去处”
她称呼他“刘总”而不是“师兄”,刘闻下颚绷紧,“你是不是还有心结,觉得我欠你一个解释?”
舒楝觉得好笑,打碎的瓷器就算一片片粘起来还能跟原来一样吗?的确,她一度迫切地想找刘闻追问真相,可现在不重要了,对于已成陌路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闻看到舒楝的眼角弯了弯,误会仍有挽回的余地,他叹口气,“小舒,让我们推心置腹地谈一谈”
舒楝不嗔不喜,态度超然,刘闻皱皱眉,他这个小师妹没白在社会上历练,深谙谈判技巧,比起从前的冒失,已变得沉着冷静,看来三言两语说不动她。
刘闻又怅然地一叹,“我不喜欢讲大道理,说一件真事吧,该怎么理解,你自己体会。我比你高几届,大学毕业后,我去了一家地方报社,跟当时的你一样,我一门心思地扑在工作上,天天在外面跑新闻,领着微薄的薪水毫无怨言,只要发的稿子得到认可,比什么都让我高兴,我觉得不负所学,也不愧对社会,整天沉浸在自我满足的妄想中,直到有一天妄想被现实打破,才让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小的微不足道,我所对抗所揭露所批判的那些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扼住我的咽喉!”
讲到这里,刘闻像陷入久远的回忆,面部微微扭曲,他用力地搓了搓脸,继续说:“有一次我们同行聚餐,一个认识的朋友说他老家那里得癌症的人多到不正常,他怀疑和造纸厂排放污水有关,就提醒亲人们不要喝地下水,让他们去水站买桶装水。家里的自来水免费,买桶装水还要花钱,结果谁也不听他的。我问他污水排放肯定会影响村民的生活,为什么村干部不找附近的造纸厂交涉,他说工厂包了全村的电费,村民免费用电,哪儿还会去找工厂说理,好几个村眼红他们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