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叶朔静静的睁开了眼睛。
他可以听到,右边的4号床铺,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床板吱嘎作响,那是一个人正在起身。接着,是套上拖鞋的啪嗒声。
在此之前,温成曾经拜托过自己,如果有一天,发现他半夜僵硬的出门,不论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阻止他。
叶朔立刻想起了当初夜半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的皮俊,连忙追问,但温成并没有回答。
最初,叶朔对这样的请求还觉得无法理解。不想半夜出门,那你不要出门不就行了吗?他没有想到,温成所担心的这一天,竟然真的来得这么快。
虽然四周是一片漆黑,但叶朔紧盯着温成的背影,他现在的动作,的确就和当初的皮俊一模一样!僵硬缓慢,如同被引线牵拉的木偶。或者该说……他们就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
温成才来这培训班不久,是这里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为什么……现在就连他也变成了这样?
叶朔无声的坐了起来,他本想立刻上前阻止,但忽然间,在他脑中生出了另一个念头。
如果就这样拦住温成,到了第二天,他一定还会一问三不知。自己今晚救得了他一次,却不可能每晚都守在走廊里,再救下其他的学员。
自从受到导师的责打,以及看到那些带电的铁丝网,和塞满信封的邮筒后,叶朔就再也不相信这个培训班里的和平假象了。
他知道,夜半失踪的牺牲者,绝对不会只有皮俊一个。如果不能弄清这些人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又是什么导致了他们的死亡,今后相似的牺牲,一定还会源源不绝。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跟踪温成……顺藤摸瓜,查清这一切!
在温成僵硬的开门出去后,叶朔也匆匆披上外衣,踩着拖鞋,轻手轻脚的追了上去。
温成走得很慢,就像是在梦游。叶朔最初还和他保持距离,但逐渐的他发现,温成好像根本就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他只是缓慢的走着,下楼,拐弯,动作固然僵硬,却是毫不犹豫。目的地,显然是早已确定。
空洞的脚步声在走廊间一路回响,叶朔忽然心中一震。这样的声音……不就和“夜半敲门”的那一晚,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一模一样吗?还有水龙头里放出大量血水的那一晚,外头响起的也正是这样的脚步声!
难道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机械战士,制造出这些脚步声的,都是这些起夜的学员?这样的话,难道温成接着就会选择一间寝室敲门?
叶朔屏住了呼吸,然而,很快他发现自己想错了。温成依旧是全无停顿之意,走下了一层又一层,现在他已经出了宿舍楼,继续向前方走去。
寂静的深夜里,教学区内空无一人。到了夜晚,四周更是阴森瘆人。叶朔平时也算胆大,但现在跟在一个毫无意识的人背后,还不知接下来就会发生什么未知的恐怖,竟也令他的心中阵阵发寒。
几次都想,索性直接打晕温成,就扛着他回去睡大头觉。至于这夜半失踪之事,就等改日定下完备的计划再说。可一想到叶雪松,想到教室里那些如同行尸走肉的学员,叶朔仍是咬咬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终于,前方可以看到一栋高大的建筑物,那正是他们平日里上自修的教学楼。温成脚步不停,直接拉开门走了进去。在他身后,叶朔也悄然跟随。
这么晚了,温成来教学楼干什么?叶朔心里不住泛着嘀咕。现在这个方向……似乎是通往导师办公室的。一旦让他进去,自己就不便再跟了。到时候,不管导师对他做什么,自己必然也是无法阻止……
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眼看着距办公室步步接近,叶朔终于紧追上前,抬手在温成的肩上拍了一下。
然而,转过身的温成,表情却是一种令叶朔感到陌生的狰狞。并且张开双臂,嘶吼着就向他扑了过来。
就仿佛整个人都被换掉了一般,明明人还是这个人,外形也一模一样,但由内而外,却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场——它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钢铁猩猩,体内住着一团狂暴的灵魂。
可怕的是,那狂暴的灵魂正在发怒,那灵魂在不住的嘶吼,几乎要破体而出,将温成撕个粉碎。
叶朔心中一凛,温成现在的身体,明显是处在一种异常状态。若是贸然施加武力,内外的力道同时夹击,恐怕会将他挤压成一团肉酱。
这个时候,他只能努力稳住温成,在他前方立起一块质地柔软的盾,那盾面中被注入了强大的灵力,阻挡着温成的去路。
温成虽在不住的费力撕扯,但他的样子,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极粘稠的胶水罐中。明明四肢用力,却怎么都无法挣脱开从四面灌来的灵力盾。
叶朔松了一口气,总算暂时限制住了温成的行动,正想要上前细加查看,谁知刚迈出一步,温成突然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就像是所有的肌肉在同一时间发力,但又由于灵力盾的阻拦施展不开,他的身体似乎在不住的打战,又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层新的杀意。
叶朔暗叫一声糟糕,也就在这一刻,温成的双目变得血红。原本粘稠的灵力盾,突然就变得像一张薄薄的纸,顷刻间被撕得粉碎。而那一瞬间产生的巨大冲击力,也让叶朔后退了好几步。
顾不得那么多了,叶朔瞬移至温成身后,双手结印,只见在他脚底,迅速升起了许多细碎的绳索。那绳索很快变得粗如碗口,质地也由原先的麻绳状,变成了一条条坚韧的铁链,那铁链赶在温成有下一步行动之前,立刻将它锁死。
温成就像一只黑猩猩一般,蛮横的想要前进。但是这一次,在铁链的封锁下。他再也不能向前半分。叶朔毫不迟疑,翻手在他额头一点,绿色的阵法瞬间张开,彻底锁住了他的灵力脉络。
虽说强行入侵大脑的行为,有违叶朔心中的道德观,但是眼下也没有比这更迅速、更有效的方法了。
温成的瞳孔由血红,逐渐变得粉红,再到仅有几根血丝,他整个人就像力气耗尽一般瘫软下来。靠着链条的支撑,才勉强没有瘫倒在地。
叶朔无奈的收起铁链,任由温成倒在地上。他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将他背在背上,扛回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