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害了父亲的只是一个人,并且他也已经亲手报复过了,但他还是讨厌所有的商人。
在他看来,商人都是贪婪狡诈,是践踏着普通民众的吸血鬼。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墨凉城却是并没有动怒,反而认真的追问道,“那么,你认为现有的制度应该怎样改善,才能保证工农阶级的利益呢?”
苏世安一怔,重新打量着墨凉城,似乎是在探究他的内心。
直到他确认,眼前的人并不是讽刺,而是诚心向自己发问时,他倒也有些被问住了。
沉默良久,他才有些艰难的挤出三个字。
“……话语权。”
“他们不需要经济支援,他们想要的财富,会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他们真正要的,只是自己的劳动成果能够不被剥夺。”
——这些话,是他一直都想替父亲说的。
“你们商人手眼通天,你们想炒作什么,随时都可以买热搜、买新闻,让全世界都来关注你们。但是他们呢,他们在你们的压迫下,可能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可惜,从来不会有人关注他们的所思、所想。
“如果能有这样一个窗口,它不受权钱的支配,可以让他们平等的表达自己的诉求,我就感谢你们了。”
一口气说到这里,看着周围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苏世安又自嘲的冷笑一声。
“反正我说这么多,最后也都会被剪掉吧,你们又怎么可能容忍这种对自己不利的言论公开播出。”
出乎意料的,墨凉城却是摇头一笑。
“你说得很好啊,就应该让更多的人看到。现在的社会,就需要你这种敢想、敢说的人。”
苏世安再次怔了怔。他真的搞不懂墨凉城在想什么,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平易近人,一次次颠覆自己对商人的固有印象?难道说他真的会是一个例外,他真的愿意为那些弱势群体发声吗?
……不,怎么可能。很快,苏世安眼中再次划过了一丝嘲讽。天下乌鸦一般黑,像这种漂亮话,那些大老板有哪一个不会说。至少,在没有亲眼看到节目播出之前,他都是不会相信的。
……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还在田边忙碌的人已经很少了,大部分人,都坐到了道旁的田埂边休息。
墨凉城说过,“累了可以休息,参加这个节目是为了磨砺你们,不是压迫你们。”于是现在很多人就开始公然偷懒,管都管不住。
这种情况,墨凉城虽然暗自叹息,却也无意去干涉。
他一直都是一个看重心意,而非形式主义的人。举办这个活动,是想让这些志愿者心甘情愿的干活,让更多人心甘情愿的为灾区捐献物资。就算自己板着脸,一个一个的把他们赶去干活,也一定会引得负面情绪滋生,这并不是他想传达出去的东西。
但是,其他人休息,他却连一刻都没有休息。握着锄头,埋首穿梭在田地间,好像完全不会疲累。
坐在不远处的志愿者们,虽然也会小有歉意,但他们很快就自我安慰着,既然墨老板喜欢干,那就让他干吧,反正又不是我们逼他的,等他实在累了,自然就会停下。
于是,他们背着摄影机,吃零食,玩玉简,就像只是来参加一次普通的野营。
沈安彤忙里偷闲,正在玉简上看阿yan演唱会的现场直播。
屏幕里的她,风采照人,举手投足间,仿佛都释放着源源不绝的璀璨。再看自己,发型都乱了,脸上还沾了几块泥巴,就像乡里的一个野丫头,到底是比不上完美女神啊。
晏南卿也凑过头看着,沈安彤一注意到他,就有些好笑的推了他一把。
“大偶像也偷懒?你不再干点活去?”
“像这种节目,根本就没必要那么卖力。”晏南卿一本正经的解释,“只要让制作组拍到几个努力干活的镜头,之后再剪辑一下就行了。不可能我们干多久,节目里就播多久的。”
这些经验,大部分都是他的经纪人教给他的。并且在过去参加的综艺中,得到了最好的实践。
只要跟工作人员打好关系,他们自然会剪出你最完美的镜头,呈现在观众眼前。反倒是那些中规中矩,从头认真到尾的偶像,用经纪人的话来说,那就是不知变通,就是傻。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沈安彤笑了笑,打个响指,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就在他们专心看着演唱会直播,时不时又埋头窃窃私语时,一种处在镜头下的焦灼感,忽然无端的从天而降。
苏世安一手拿着玉简,保持在拍摄状态,似笑非笑的对准了他们。
“当红偶像公开偷懒,我公布出去的话,应该能赚到不少流量吧。”
“我的主页现在还是有点热度的,虽然都是骂声,不过我不介意把这些爱喷粪的分给你们一点。”
“别别别……”晏南卿连忙阻止。他知道,像自己这种靠脸吃饭的偶像,最忌讳的就是被爆出黑料,毕竟粉丝的爱来得也快,去得也快,今天你一步踏错,明天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我们干活去,这就干活。”他一边保证着,和沈安彤尴尬起身,匆匆回到田里去了。
苏世安冷笑一声,收起玉简,一脚又踢向了另一人的屁股。
“还有你们!去去去,都干活去!谁都不干活,全让我一个人干吗?”
在他的威慑下,这些志愿者一个个噤若寒蝉,争先恐后的跑回去干活。
这一幕,也被远处干活的墨凉城尽收眼底,一时只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跟他,就像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配合默契。如果现在是和罗帝星在一起,情况应该也差不多吧,真是让人怀念……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是否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依然耍着脾气,秀着帅气,同时……却也比任何人都努力着呢?
至于苏世安,在他又踹又骂,把所有偷懒的人都赶回田里后,却是突然想到了父亲。
当初父亲在工地上,大概也是被人这么呼来喝去。而且包工头一定是够凶够恶,才能镇得住工人不敢反抗吧……
呵……所以现在的自己,也要算是够凶够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