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敦儒非是狂放之人,他性情相较武修文来反而内敛,也不是多事之人,只是见了这女子太过特殊,如若不问,心里实难安下心来,是以,这才开口发问,这甫一开口,他便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大嘴巴,眼见这女子如此特异,定然有不为人知之秘,却如何是他这一面之人可以这般相询的?
果然,那女子竟是连头也不回,淡淡道:“我是心死之人,你莫打听我的事,知道多了,于你没得好处”她回了武敦儒一眼,武敦儒蓦然发现,这女子眼睛于那瞬间,竟是湿的。
武敦儒不敢多待,急步而出,行了老远,才从胸中舒了一口气。他一低头,手上数枝花枝,花色不一,却也绚烂,只是不知为何,原本他心中的快意已然不冀而飞,正自寻思着,头前一阴,却是多出了一人,这人一身蓝衣大袍,内里却是一件软甲,腰下一柄短刀,还有一只小壶,那壶不大,不似是放着酒水,再一抬头,那人一脸大黑胡子,却是个熟人,方一开口,鼻间,却是一股莫名的香味,那人不是旁人,却是樵子将军,自他身后,两个小兵样的人,正抱着他的一对宣花大斧。这樵子将军得了大理国复,国家振兴,才得来投,他原先便是大理国正牌的将军,年岁也是壮年,只是他来得终是迟了,刘志恨虽是想重用于他,但蒲甘朝已然这六月大将军平定,战事无多,他无奈之下得了通好陈朝的军任,得了这事,他自是高兴,与武三通领着大军到了陈朝。
这陈朝是新近由陈煚建立的,根基虽浅,能人却多,其中更是有一个名叫陈兴道的大臣。这陈兴道识出刘志恨的大理军只是想打通大理国通往南海之路,立时放行让路,派出人来与刘志恨建立了良好关系,这本就是两合两利的事,刘志恨自是允了,只是这样一来,樵子将军却又得是没了仗打,他气苦不已,却是又得知,六月于娜的大军又联合一部仆从之国的从军向身毒国打去,他想要战,只是却不得旨,由于武三通要镇守国中,六月于娜远征在外,刘志恨必须要一位多出来的将军,时刻以待!是以,得了个机会,他竟是讨来了催婚令,来了这里,只是这事须不得急,他也是放宽了心,心道:“若不让我上战场,我便真个来催,想来王爷也不好真就此杀了我。”这回正于这郭府中游转,正等着天知道什么时候,王爷刘志恨的回转,却是与这武敦儒撞了个正着。
眼见这武敦儒一脸痴呆,手上还抓着一把乱花,正正是怪也。不由道:“贤侄,你这是”
武敦儒哦了一声,晃了晃花道:“这是给芙妹的”
樵子哈哈笑道:“你们兄弟啊唉,我也不说了,看看你们爹爹,这才是真男人,你们兄弟两,文不成武不就,也不肯去大理,便在这儿于女儿家裙角间来去,也不羞人”
武敦儒也算得上是个男子,得了这话,自是不高兴,当下道:“我师父说了,似刘叔伯这般恶行恶样,迟早会遭报应”
樵子将军大怒,呸了一口道:“你那师父就是不通人情,这打仗之事,怎也可用之以仁义?他自是满口仁义,只是也不想想,这两年来不是王爷,他哪来的钱财来装备扶恤他的襄阳军?不是看在黄蓉那丫头的份上,我才不理他哩!”
武敦儒理直气壮道:“可师父说了,他在大理国杀得十室九空,又侵略他国,乱杀无度”
樵子将军摇头道:“打仗可不就是杀人么?就看谁能杀谁了,有本事的杀别人,没本事的被人杀。就好像宋人被辽夏金蒙这样来回地杀一样,他又能济得什么事?若是宋人自强,把他们这些国家先行杀了,哪又会有现今这般的下场哼!不说了。去找你的芙儿吧,可怜你娘好容易与你爹在一起,还天天为你们兄弟两操心。”
武敦儒心下生愧,埋头走了。
到了前院一问,郭芙却是不在,有小婢道她却是去了马橱。
武敦儒不及细问,便行至马橱,却是听到武修文的声音道:“我这马具还是不错吧你瞧这鞭子这鞍头这嚼口”
郭芙笑道:“是是是,便是你的马具好我看啊,还是这马儿好啊!我爹从蒙古得了一匹汗血宝马,我本以为,这世上的名马尽于北方呢,没想到,这南疆之地也有神马呢,它虽不及汗血红马快速,只是爬山跃坡却是如走平地,我从边上山里走了一遭,真是如飞一样呢”
武修文苦道:“我不是一点功劳也没有吧?”
郭芙笑道:“好好好,你有功劳你有功劳”
武修文笑道:“那好,什么时候我们再溜狗去你那王爷叔叔不是给了你一对狗儿吗?定然也是不是什么凡品”
郭芙道:“你傻了啦那才多点大叔叔说了,狗仔一定要从小养,才有得灵性,现在还小着呢不知什么时候才得能长大”
武修文道:“狗儿长得快着呢可比我们快多了”
郭芙“呸”了一口道:“说得什么话呢”两人说说笑笑,却是刺痛了武敦儒。他哼了一声,迈步而出,武修文与郭芙见了他,都有了点不自然,就听郭芙道:“大武哥哥,是你呀”
武敦儒见他二人这般模样,心道:“无私显见私!这般装模作样,道我好欺么?”他知道弟弟总是比自己能多得一些郭芙的好,非是自己一腔真情实意,早已然失了机会,只是这次,他心中竟是生出了许疲倦之意,强笑道:“芙妹这是”
话犹未落,就见那边上的黑马探出过头来,只一口,十朵鲜花便去了九朵!
武敦儒一怔,那边武修文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郭芙也笑道:“大武哥哥,你这是专门给我的玄风送吃得吗?那也真是有新意”
武修文道:“是我不好,不是我送齐了器具,哥哥至少还是可以送条鞭子的”
武敦儒心中大怒,他虽是哥哥,却从未得弟弟的尊重,心中不满日盛。
却是郭芙见他脸上阴情不定,心道:“大武哥哥怎么说也是一番情意,我这样笑他,须得不好,得给他台下才是”一念至此,道:“其实我这鞭子不是很趁手,大武哥哥便由你与我再找一条好了”她只道自己这一暗中示好,武敦儒定然大喜,那便有什么不快也都消去啦!谁想武敦儒脸上似笑非笑,却是淡淡道:“弟弟既然给了你弄了全套,一事不劳二主,还得是由他来办吧我还有事便先去了”
说毕,步下生风,大步去了。
不知走了多久,他步下一停,却是不知何时,他又来到了那后院花房之前。
武敦儒怔了怔,抬起步子,上得前去,将手一推“吱呀”一声,门开了。
只是满园的花中,并无那个花白头发的女子。武敦儒心中甚念,两步抢出,见这院中再无余人,立时明白,那女子想来是在自己屋中。
武敦儒本是要离去,忽是闻到了一阵香味,这是上好的檀香。武敦儒心中一动,提着步子上去,到了那边角的小门前,往里一看,就见那花白头发的女子正自向一面牌位上敬着香火,他小着心瞧着,却见那竟是一面无字灵牌!这女子明明在拜祭着人,却何以不在那牌上刻写上名字呢?便在此时,他足下一动,踩到了一片碎瓦薄片。那女子身子一顿,却是又作无事样敬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