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摇了摇头,“昭容带着身孕过去,会惹怒契丹人一事,其实是不消说的。她也是气运不好,可巧在路上发动了。”
原是可以回来的,若是晚些生产的话,或者说,若是没有身子的话。
阮玉仪对昭容之死没有太多的真实感。毕竟前不久还见了,印象里,她的哭啊笑啊的,皆是那般鲜活。
她无法将昭容与那个字眼对应上。
此时,有宫人来请,道是要去昭容灵前悼念一二。阮玉仪因卸下了珠翠,着一身素衣去了。临走前,蓦地想起程朱氏给昭容的镯子,又唤木香去取来。
被漆得滑润油亮的棺木停在堂中,白绸随风飘荡,一晃一晃地半掩着里面的情状。
堂内宫人加上妃嫔,站得乌泱泱的,却是不闻一声咳嗽声,也不闻哭声,安静得有些寂寥。
她举步入内时,役使正要敲入第一枚长钉。她微微抬高了声音,“且住。将这个为公主戴上罢。”昭容在宫里失手丢了镯子,发现后,也一定惦念着。
那青色的鲛纱帕子展开,露出里边的玉镯。镯子在碎裂处用金补了,玉质不大好,尚能看见些絮。
宫人一怔,上前双手接过。
棺木很高,以阮玉仪的站位,是看不见里面之人的。宫人牵出一只秾纤合度的小臂,拢着小臂主人的手指,将镯子戴了进去。
咚咚——
咚咚咚——
敲入长钉的声响,成了这堂中唯一的动静。昭容生来尊贵,却往来孤独,不见有何交心的挚友,加之平日里一生气,也难免拿她们撒气,因而此时竟是无一人真心为她哭的。
用心者,也不过强挤出几滴眼泪来做做样子罢了。
红颜白骨,粉黛骷髅。
昭容口中曾道的那用来唬她的话,如今,自己却成了这仙殿琳宫之下,白骨累累中的一个。
如此想着,阮玉仪原是无泪,但一种世事无常之感,狠狠攫住她。她鼻尖一酸,落下泪来。在旁人看来,她是重情重义,柔软心肠,殊不知,她哭的是这历朝来,在争斗中死去的女子。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既然掉下泪来了,她就索性做得更真些,拿了帕子去擦拭。她眼眶泛红,唇色却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招人怜得很。
一声婴孩的啼哭打破了堂中的寂静,相伴而来的,是慌乱的脚步声,和女子细细的抽泣。
来者正是白荷。
她抱着暂时无人顾得上的小郎君,给她的殿下哭灵来了,堂中宫人无人拦她。她将怀中的孩子递至棺木前,声音带着哭腔,“殿下,您瞧瞧……”
一语未了,她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小孩阖着眼张大嘴哭嚎着,许是见没人理会,渐渐息了声儿。张开尚且睁不全的眼,骨碌碌盯着一处,安分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