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民似乎还在说着「丞相是国家栋梁、驸马又是公主之夫万金之躯,一定要先保护自己才行」这类不重要的话,冯素贞置若未闻。
…不行。
越想越不放心,今天还是自己去跑个一趟,至少让公主知道一切都安然无恙。
冯素贞刚站起身,那道浅绿淡黄的纤细身影就冲了进来。
「驸马,你没事吧?!」
正眼一看,这慌慌张张的少女,不就是天香吗?冯素贞看着多日未见的她,唇边不自觉地扬起微笑。「公主,你跑得这么急做什么?来,先坐下喝杯水吧。」
冯素贞伸手,习惯性地想揽住天香的肩膀安抚她,却忘记自己带伤在身,连续两次不注意,终于使才刚止血的伤口又流出鲜血来。
「驸马,你流血了!」天香惊呼,双手隔着空气护住沾血的左手臂,不敢碰触。
「不要紧、不要紧。」冯素贞忍着痛,笑笑地朝天香摇摇头。
「冯兄,你先坐下吧!」被遗忘好一会儿的张绍民,赶紧上前搀扶她。
天香也跟着驸马的脚步、亦步亦趋地来到了床前。不忍心看那怵目惊心的血迹,只好望着那对依旧清亮的黑眸。「…很痛吗?」
「还好,不就是这么点小伤吗?想你闻臭大侠当年也是刀口来火里去的,这点小伤在你眼中算得了什么?不碍事的。」
「笨蛋!我受伤跟你受伤哪有一样?」天香明白对方正说笑来逗她宽心,怎么还骂得下去,音调既轻又柔,神情满是心疼。
冯素贞看到那面容,心底很是感动。天香是除了父亲与李兆廷以外,第三个为她的痛而痛的人。
「我没事的…乖,不哭了。」
食指温柔地逝去自己眼角的泪珠,天香这时才发现她居然又落泪了。搞什么、怎么一直都没哭够…!她暗自骂着自身软弱,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声地点头。冯素贞无奈一笑,想到这时候似乎应该先重新包扎伤口,而不是先忙着安慰天香,但也无所谓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肉体的疼痛永远不比内心的疼痛重要。
「咳!」张绍民第二次被遗忘了。他勉强扯了抹苦笑,弯腰行礼。「丞相大人,既然有公主照顾您,那么下官就先告辞了。」
「有劳你了,张大人。」冯素贞脸微红,为自己与天香忘情的举止与失礼。「明天上朝时,我会记得带去。」
──布兵图。两人交换眼神,彼此给了承诺。
「那么、公主,下官告退。」
张绍民又行个礼,转身走没几步,就听到天香叫了一声「张大哥」。他回过头,看到一名优雅高贵的年轻妻子,正朝自己微微行礼。
「谢谢你送驸马回来,张大哥。」
不想让天香见着酸涩的笑,张绍民只是点了个头,无言离去。
冯素贞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天香的食指就轻压了她的唇。
「先帮你换药包扎再说。」
天香刚才也听到了两人谈话,深知冯绍民受伤一事必须保持隐密,所以并没有多问,只是命仆人把药和干净布巾都拿上来。
「公主,我可以自己来的。」
「算我求你、好吗?」天香看来疲惫不堪,一双原本灵动的眼静溢深沉。「这次,别再跟我争执了。」
冯素贞从没想过公主会有这种反应,胸口隐隐作疼,也就沉默地点了头,将袖子拉高,露出已经包裹完毕、却渗出丝丝血渍的细长手臂。天香缓缓地解开绷带,一辈子都没这么温柔过,手指竟开始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