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了。这段日子天香见到驸马邸派来询问公主状况的仆人、比见到自己丈夫的次数还要多上几倍。可这次,就算娇蛮如天香,也不敢要人去请驸马来过夜了。
一想到自己如此不济,在那种时候居然还晕了过去,天香总是自责不已,无地自容。是了,冯绍民必是气炸了,所以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她了。一定是这样,他一定是讨厌她了。
天香卷缩在床上,看着另一头空荡荡的床位,眼泪不受控制哗啦哗啦地就流了下来。最近她变得很爱哭,患得患失多愁善感,简直像是故事里恋爱中的少女一样——她咬了咬嘴唇。为什么要为一个男人这么心碎神伤,想她堂堂公主,要什么人没有?想她闻臭大侠,要什么东西得不到?
还不就是那颗心吗?天香长叹,将另一边的枕头紧抱入怀。
那是冯绍民用过的枕头,他很喜欢,说是有青草地的味道,跟一般女子常会沾上的浓烈香气不同。这句话曾让天香气呼呼地问:「什么一般女子?难不成你睡过很多女人的枕头?」
冯绍民起先但笑不语,惹得她气急败坏在床上就想开打。见天香这么在意答案,驸马才用那每每都要急死人的慵懒口吻、不疾不徐地回答:「庸脂俗粉何足道哉?谅是妙州才女也不及你在我心中的一丝份量。尽管世人只重女子面貌,只要女子温柔娴熟,但你有你的优点——就当是听为夫一言,天香,不论将来旁人说了什么,你都切莫妄自菲薄。不管我将来说了什么,你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女孩子。」
「绍民…」思及此,天香更是拥紧着枕头,泪水浸湿一片。「不要讨厌我,驸马…」
她并没有马上回自己的卧房就寝,反而走到了另一边的厢房。若说不挂念天香是假的,尤其之前还是以那种方式分别,冯素贞即便到了接仙台内部还是心绪不宁,于是只好比预定计划还早点回来。
看到房内还点着微弱烛火,冯素贞叹了一声。「公主,我能进去吗?」
没有回应。继续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回答。冯素贞只好主动推门进去,这才发现,桌上烛火只剩下一根小拇指般的长度,天香则安静地侧躺在床,陷入了沈睡。
她走近之后便蹲在床边,注意到天香脸颊上的泪痕,心里疼惜,便用手指轻拭着透明痕迹。天香的手突然迅速无比地抓住她,两双眼睛相对,还未开口就泄漏出彼此的心思。
「哪儿来的登徒子,竟敢调戏本公主?」天香的声音柔和万千,伸出右手将冯素贞的手拉近,依恋地放在自己唇边。「不怕我家驸马杀了你?」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冯素贞岂会不明白自己又再一次被公主原谅了?她明明一个人哭了这么久,却还是原谅她。你太让人心疼了,天香。「你家驸马是何人,怎会放着如花似玉的妻子独守空闺?真是该死。」
「不准咒驸马。」天香瞪了她一眼。「驸马虽然笨头笨脑的,说话又常惹人生气,但罪不致死,顶多罚他顶甘蔗跳火圈。」
「公主。」冯素贞伸出另一只手,温柔地拨开她的浏海。「对不起,你惩罚我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点的话。」
「…我要你今晚留下来。」
天香的视线炽热,盯得冯素贞无路可逃。但那道声音又十分脆弱,像是随时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胸口沉重地无话可说,冯素贞点了个头,起身将桌上的烛火吹熄。
「——有受伤吗?」
冯素贞摇头,坐在床边脱鞋子,一边这么说:「接仙台内部我早先已经摸个透彻了,接下来只要等张大人的设计图,就能进行下个计划。」
「你们真的要做吗?」天香看着那以男子而言实在稍嫌瘦弱的背影。
「不仅是为了天下,也为了皇上,我们非做不可。在这场游戏里,无论哪一方都不可能退出了。」
「有时候,我真希望我的驸马能平庸点。」
冯素贞躺在天香的身边,淡笑道:「刘丞相生前曾说,但愿生儿愚且鲁,无病无灾到公卿——我也会想,若自己什么都不懂,是否现在会更快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