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章 以后
苏叡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屏住呼吸伸手去碰他的衣服,手上沾上黏稠的赤红,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她嘴唇颤抖着看着他:「李沈恆,你没事吧?」
脑海一片迷雾瀰漫,纷乱的想法让她处于混沌中。
甚么时候受伤的,刚才他靠着小巷的墙,不知是不是撞上墙上的勾子??
他流了这么多血,还跟着她跑了几条街,这下子会不会失血过多??
关心则乱,她越想越是心惊,不安地要把他的外衣脱下,要检查裏面的伤口,又怕看到裏面血肉模糊。
她忽然又想起甚么,嘴裏念叨着:「不对,应该要叫救护。」然后拿出电话就要拨号,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按了几次密码也按不对,不断重新输入。
李沈恆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时要他脱衣服一时又要打电话,便按着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我没事,那是油漆。」
「油漆?」她呆呆地重覆他的话,目光慢慢凝聚起来,定下神来,这才嗅到手上一阵刺鼻的油漆味。
李沈恆脱下上衣,背上确实没有伤口,他拿着衣服把她手上的油漆都抹去,反正衣服已经脏了要换:「让你担心了。」
苏叡心臟还是没平定下来,最近他遭遇两次意外皆因她而起,她不敢想像失去他的未来,可自己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总给他带来麻烦。
明明还没在一起时,甚么事都没发生。
纵使知道这些都只是碰巧,与自己并没有直接关係,他也没有抱怨她,可她心裏还是过不去,把原因归究于自己身上。
看着他拿着上衣仔细地替自己擦拭,眉头微蹙,表情认真专注,落在自己手上的动作轻柔得没有留下红痕。
而他向来只碰书墨的手上,关节因为碰撞而红肿了一片,还有些小擦伤。
直到手上只剩下干掉的油漆,李沈恆才放开她的手:「回家用油再擦擦。」
上衣已经被油漆染得斑驳错落,他把衣服摺起来,包着没干透的油漆印,又从后车箱拿出后备的衣服。
回家的路上,苏叡一言不发,李沈恆只当她是惊魂未定,想起林浚珂刚才提到他们有见面,便问:「你们甚么时候见面了?」
「中秋那天买衣服的时候碰到他和劳雅仁。」那天本想面对面跟他说,却只顾着他父亲的事,忘了跟他说。
「他没说甚么吧?」林浚珂刚才说的话太脏,李沈恆不希望她听到那些污辱的话。
「没跟他说话。」她顿了一下:「你平常都不动手的,在小巷裏发生甚么事,他动手打你了?」
听她这番话,明显是没看到林浚珂脸上的肿胀。
整件事是他先主动打人,还揍了两拳,正当林浚珂想反击时,她就赶过来护着自己。自己不但洩了愤,还没受伤。
李沈恆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没事,他打得不重。」这一句真假参半,前一句是真的,后面那句是给林浚珂留点面子,才不是想搏取她的怜恤。
她看着他的动作,以为他胸口痛:「家裏应该有药油,回去揉一揉。他主动挑衅还伤人,我找他要一个说法。」
李沈恆不怕她发现真相,只怕他们因为这件事而恢復联络:「不用,他伤得比我重。」
「你一个读书人,怎打得过他,不要逞强。」她话裏满是不信,觉得他是为了维护面子才这么说。
他说:「回去你检查一下哪裏伤了,我找他算帐。」
苏叡没有应他,直到回到家,才在门口忽然开口:「最近给你添麻烦了,不如??我们先分开一下。」
怕他误会,又补了一句:「不是要分手,就是觉得最近时运低,怕又有甚么事发生。这段时间我去爸妈家住一阵子??」她心裏还是慌的,说出口的话也有点不像样。
他本来就已经因为父母感到疲惫,她不想自己也成了他的不幸。
虽说有时麻烦能推动感情,可应付得多了也会逐渐厌倦,等把过去的情份都消耗光后,这些事就会成了争吵时攻击对方的武器,慢慢就心生怨怼。
她不想将来走到这种地步,不如趁现在感情还好的时候,先分开一下,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再和他在一起。可要处理甚么,她也说不出来。
听出她话裏的自责,李沈恆心想别人的事她都清楚,却在自己的事上糊涂,她总是想太多想太远,错不在她,她却把这些坏事都揽在身上。
他拉着她,走到餐桌旁:「戒指给我。」
苏叡不明所以,害怕他要把戒指收回去,然后提分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下戒指给他。
两枚戒指被放在桌上,大戒指套住小戒指,两句话连在一起,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live happy ever after。
是童话书裏公主和王子老套的结尾,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就一直过着幸福的日子,明明是被用得俗滥的句子,但她看到的一刻还是被撼动了。
「不要把所有不幸都想成自己的问题,我们之间没有连累,有甚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他拿起她那枚戒指,慎重地套在她的无名指上,语气庄重得像是发表誓言。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没有笑意,没有不安,只有一片真诚缱绻:「我的以后都在你手上了,我的幸福,只能是你亲手给。」
戒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闪得她眼睛发酸:「神经病,说话就好好说,这个时候戴甚么戒指。」害她连结婚典礼都脑补出来。
苏叡连忙走到他身后,把他推进洗手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异常:「快去洗澡,一会儿上药。」
「还没拿衣服??」李沈恆刚探出头,怀裏就被塞了衣服,还没有看到她,就又被推了进去。
两人都洗过澡后,苏叡拿着药油进来:「脱衣服,帮你上药。」
他爽快地脱下上衣,她的视线转移到他腹上一块块鼓起的肌肉,下一秒她收回目光,落在干干净净的胸口,上面哪有甚么痕迹。
苏叡又仔细地看了一下,还是没看出来,为免错怪他,又问一句:「不是痛吗?哪裏痛?」
李沈恆捉住她的手往心上带:「可能他没使甚么力气,但这裏还是有点痛。」
他刚才还装模作样地摸胸口,还以为有多痛,现在一看全都是小心机,但幸好他没受伤。
「既然没受伤??」苏叡把药油放在一旁,慢慢从侧边爬到床上:「那今晚过分一点也没关係吧。」
心臟还在因为他那句不知是有意或无意的话而剧烈跳动,洗过一澡后还未平復,心情激动得想做点甚么缓解。
她跨坐在他身上,但听他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她推了推他的肩膀,他便乖巧地顺着力躺在床上,一双柳叶眼却瞇起来,似是看轻她的豪言壮语:「就怕你又受不住。」